“你……?!你敢!”
周侗猛地站起身,差点摔倒,指着狄朗说不出话来。
气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狄朗撕碎。
一旁的柴进默默端起酒杯,不经意间拂了一下眼角。
“我什么我,难道我说的不对?”
周侗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毕竟这是事实。
“可你世受国恩,怎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那你要我如何?”
周侗还以为是自己的言语振聋发聩,起了作用,语言稍缓。
“自然要早日招安归顺朝廷,重归王化之下方为正道,才显忠义。”
“呵呵呵呵……周老前辈!我原以为你身为江湖名宿,纵游朝野之间,必有明辨之论。
不料竟劝吾等向这朽木朝廷俯首称臣!
我有一言,你且静听:
昔日太祖在位之时,我大宋雄踞天下,何等壮阔。
而当今天子在位不到十年,正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蔡京、高俅之流狼心狗肺当道,童贯、杨戬之辈奴颜婢膝秉政!
更兼花石纲吸尽民髓,生辰纲刮遍州府!
以至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致使良田变荒冢,饿殍塞河道!
忠良填沟壑,奸佞戴紫袍!
你周大侠眼见这血海滔滔不教人持钢刀杀尽豺狼,反劝民伏铁枷效忠虎豹?
试问,林教头风雪夜逃时,你在何处?
卢俊义郁郁不得志,蹉跎岁月时你又在何处?
竟有脸说什么‘归顺朝廷’?!
莫再狂吠什么‘招安正道’!
这世道只认我手中朴刀,不认他赵家圣诏!
尔等所谓‘忠义’,不过助纣为虐!
我梁山聚义,才是替天行道!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你即将命归九泉之下,届时有何面目去见太祖皇帝?!
枉活许多时日,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助纣为虐!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你,啊……!!!”
周侗气得浑身发抖,大叫一声,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这也不能怪狄朗,本来是不想放大招的。
但主要是“招安”两个字实在是恶心到他了。
“招安,找你M的头!”
到了后来,那句话到嘴边了,不说出来憋得难受。
这也算是《三国演义》在水浒世界大显神威了。
只是说不好彻底就和岳飞说拜拜了。
拜拜就拜拜,没了张屠户就吃不了没毛猪?
靠着梁上兄弟一样能收服燕云十六州。
到时候就让周侗看看,自己比赵佶更适合做皇帝。
“周老前辈!”
“师傅!”
“快,快来人,将老前辈抬下去歇息,请郎中来。”
厅上一片手忙脚乱,一帮子人,忙忙碌碌地将周侗抬下去。
扈三娘也跟着下去了,临走之时看了一眼狄朗,满眼忌惮。
“这偷包小贼也太厉害了,光靠一张嘴、一根舌头就能让名满天下的周侗昏死过去。”
想学。
狄朗冲着扈三娘做了一个鬼脸。
柴进一脸无奈地看着狄朗。
“哥哥这又是何必呢,周老先生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这倒也是,周侗还没说什么,狄朗倒是说陈桥兵变时捎带揭了柴进伤疤。
“招安,招安,招甚鸟安,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梁山是我们一众兄弟安身立命之处。”
“能有今天不容易,正是欣欣向荣之时,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
柴进不愿多说此事,“哥哥说的是。”
但狄朗却不打算放过他,既然今日把话都说开了,那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趁机下几副猛药,彻底将柴进这里作为梁上在外的据点。
也省得柴进藏头露尾的跟朝廷作对。
其实江湖上谁不明白,真正想造反的人必有柴进的名字。
“柴大官人,我这里还有一言,请大官人静听。”
“你……,你又要说什么?”
看把孩子吓得都有阴影了。
“大官人勿忧,只是在下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要跟大官人说一说。”
柴进无奈,只好摒去左右。
“哥哥先说来。”
狄朗走到柴进身边,给他斟了一杯酒。
又绕到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弄得柴进一阵恶寒,“哥哥有话直说。”
狄朗侧隐隐地开口,如同恶魔低语。
“柴大官人,江湖上谁人不识‘小旋风’?仗义疏财,急公好义,庇护了多少走投无路的英雄好汉!”
柴进可不相信,他是来拍自己马匹的,“哥哥请直言!”
话锋一转,狄朗的声音越发低沉。
“然大官人可知,在东京汴梁那些高居庙堂的衮衮诸公眼中,你做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柴进微微皱眉,这意味着什么,他自然知道。
“哦?柴某一介布衣,散尽家财结交朋友,朝廷还能管得了这些?”
“布衣?大官人说笑了!你可是前朝皇室子孙。你以为的仗义疏财、结交豪杰,在宋朝皇帝看来是什么?”
“是收买人心!是图谋不轨!你庇护林冲、武松这些朝廷眼中的‘反贼’、‘杀人犯’,在他们看来是什么?是蓄养死士!是准备造反的铁证!更遑论……”
“你不但过往资助王伦,让他在梁山站稳脚跟,甚至今日款待我这个梁山现任头头,这不就是早饭的铁证吗?”
柴进脸色大变,尚自强装镇定。
“我柴家有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可免死罪,岂容他们肆意妄为?”
“丹书铁券?宋朝的皇帝给你的,他说它有用就有用,不认它,说它没用你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太宗皇帝从地下爬出来,证明是真的?”
柴进越想越怕,“腾”的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哥哥究竟想说什么?”
“敢问柴大官人,你款待林冲、武松,是为了什么?资助王伦啸聚山林又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跟我这个反贼头子把酒言欢?”
“这……?”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给赵宋朝廷找点事做了。
自然是不服当初赵匡胤陈桥兵变,不然现在的他就是皇子。
整日里锦衣玉食,结交权贵,又岂会和你这个土匪头子喝酒?
狄朗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如今有桩生意不知大官人是否想做大做强?”
柴进这才听清楚,说了这么多是有事求我了。
还以为你要拥护我为皇帝呢。
“哥哥不妨直说,小弟自会鼎力相助。”
行,就等你这句话呢。
狄朗抠着指甲,慢吞吞的说。
“事情嘛,自然是有一点的,不过嘛,也是不着急的。”
柴进心里呐喊“大哥你不着急,我急啊。”
他知道,像狄朗这种土匪头子,前面铺垫的越多,现在的要求就越高。
好在狄朗再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梁山不过一洼水泊,地盘不大,再加上也没有到攻城略地的时候。”
“但梁山不能永远被困在山上,不然这么多人的吃喝就够我头疼的了。”
“所以,我决定了,请柴大官人慷慨解囊?”
柴进疑惑地道:“就要钱?”
“那当然不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