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墨色翻涌的深海之下。

陈清衍与赤璃的身影，如同两道融入黑暗的游鱼，悄然悬停在距离那片奇异海底断崖不足百丈之处。前方，浑浊狂暴的海水如同被无形的壁障隔开，显露出一片直径约莫里许的、令人惊异的“净土”。

这片区域的海水异常澄澈，仿佛被某种力量反复涤荡过，呈现出一种近乎梦幻的淡蓝色。光线穿透上层浑浊的海水，在这里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照亮了海底的景象。平坦的细白沙地上，散落着许多巨大、古老的石柱残骸。这些石柱由一种泛着青灰色冷光的奇异石材雕琢而成，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色彩斑斓的珊瑚、海葵和随水流摇曳的海草，如同披上了天然的彩衣。石柱或半埋于沙中，或斜插于海底，看似杂乱无章，但以某种玄奥的韵律分布着，隐隐构成一个残缺的环状。

而在这些石柱环绕的核心区域，景象最为奇特。那里的海水仿佛凝固成了流动的、半透明的巨大水幕，水幕表面，无数极其细微、如同蝌蚪般游动的淡银色符文若隐若现！它们并非静止，而是随着海水的自然流动和水幕的轻微波动，不断生灭、重组，形成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能将神念感知巧妙偏转或吸收的奇异屏障！正是这层依托天然海底地脉水势、辅以古老符文的“水幻迷阵”，巧妙地扭曲了光线和能量波动，将真正的鲛人宫入口完美地隐藏其后。

若非赤璃妖类对能量波动的敏锐天赋和陈清衍玉霄神念的强悍穿透力，寻常修士即便路过此地，也只会将其视为一片普通的海底遗迹。

“主人，就是这里！那层水幕后面，有好多微弱但很纯净的水灵气息，还有…那股甜腻的香气就是从里面透出来的！”赤璃的神念带着兴奋和好奇传来，她的赤红眸子在昏暗海水中熠熠生辉，如同两颗红宝石，穿透迷阵的干扰，努力向内窥探。

陈清衍微微颔首，玉霄真元在指尖流转，凝聚成一道极其细微、却蕴含破法真意的淡紫色符文。他屈指一弹，符文如同水中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飞向那流动的水幕屏障。

符文触碰到水幕的刹那，并未引发剧烈的能量冲突，而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淡银色的涟漪。涟漪中心，那些游动的蝌蚪符文仿佛受到了某种指令，流转速度陡然加快，水幕的“流动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和薄弱点。

就在这一瞬间！

“呜——！！！”

一声低沉、雄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饱含无尽暴戾与洪荒威压的恐怖嘶吼，如同实质的音波巨锤，猛地从他们侧后方更深邃黑暗的海渊方向爆发！声波穿透厚重海水，带着毁灭性的震荡力量狠狠轰击而来！

轰隆隆！！！

陈清衍和赤璃体外的护体灵光瞬间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周围的海水疯狂沸腾、炸裂！无数潜伏在礁石缝隙、沙地之下的深海生物，无论大小，瞬间被这恐怖的声波震毙，翻着白肚皮浮起！更远处，巨大的海底岩壁在声波震荡下簌簌发抖，崩落下无数碎石！

是覆海虺！它被惊动了！而且正以恐怖的速度逼近！

几乎在声波袭来的同时，陈清衍的神念清晰地捕捉到，那水幻迷阵的核心水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面，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迷阵的运转受到了强烈干扰，那层无形的空间隔断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不稳！显然，覆海虺的恐怖威压和声波冲击，对这依托地脉水势的古老迷阵同样构成了巨大威胁！

“破阵！进！”陈清衍当机立断，声音透过神念斩钉截铁！

他不再掩饰！含光剑胚瞬间出现在手中，暗红色的剑身在海水中发出一声低沉嗡鸣！玉霄真元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斩！”

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尺许长短、却仿佛能切割空间的暗红色剑罡骤然爆发！剑罡并非直刺，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精准无比地切入水幕上那刚刚因覆海虺声波冲击而变得薄弱的涟漪中心！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凝脂！流动的水幕被这蕴含破法真意的剑罡硬生生撕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缝隙！缝隙边缘，淡银色的符文疯狂闪烁、试图弥合，却被剑罡上附着的玉霄真元死死压制！

“走！”陈清衍低喝，身影化作一道暗色流光，率先从那道缝隙中射入！赤璃反应极快，火红的身影紧随其后！

就在两人身影没入缝隙的刹那，后方那恐怖的妖气如同沸腾的墨汁，已近在咫尺！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这片海域，冰冷暴戾的竖瞳锁定了迷阵入口！那道被撕开的水幕缝隙，在失去陈清衍力量维持后，剧烈波动了几下，终于在无数银符的疯狂涌动下迅速弥合，重新恢复了流动水幕的状态，将外界的恐怖和内部的隐秘再次隔开。

穿过水幕的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冰冷黑暗的深海，而是一片被巨大、散发着柔和青蓝色光芒的穹顶笼罩的空间！穹顶如同倒扣的琉璃巨碗，隔绝了外界的海水和恐怖压力，内部充满了清新的空气，甚至带着淡淡的甜香。

穹顶之下，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宫殿，而是一片巨大的、被柔和蓝绿色光芒照亮的水下空间出现在眼前。这里仿佛一个巨大的海底气泡，穹顶由坚韧的半透明水膜构成，隐约可见外界游弋的发光鱼群和更远处狰狞的礁石剪影。空间底部并非泥沙，而是铺着打磨光滑的白色珊瑚礁石板。一座座形态奇异的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它们并非砖石堆砌，而是由巨大的、形态优美的天然珊瑚礁体雕琢、堆叠、粘合而成！有的形似含苞待放的花朵，有的如盘踞的海螺，有的则如同微缩的海底山脉，表面镶嵌着大大小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和奇异贝壳，将这片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

这里，便是传说中的鲛人宫！一个依托古老迷阵，在鬼哭礁绝地中艰难求存的深海遗族家园！

一条条清澈的、由发光鹅卵石铺就的溪流在建筑之间蜿蜒流淌，溪水中可见色彩斑斓、形态奇特的游鱼。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奇异的甜香，源头似乎是生长在角落岩壁和建筑缝隙中的一种形似海葵、顶端绽放着七彩荧光花朵的奇异植物。

然而，这片梦幻般的空间，此刻却弥漫着浓重的恐慌与绝望！

就在陈清衍和赤璃破阵而入的瞬间，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一种类似海螺号角的长鸣）响彻了整个空间！街道上、贝壳屋门口、岩洞平台上，瞬间涌出了数百道身影！

这些身影便是传说中的鲛人！

她们（绝大多数是女性）皆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皮肤白皙细腻，甚至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莹润光泽。身姿窈窕，比例完美。面容精致得不似凡俗，或清冷如月，或妩媚如花，或纯真无邪。双耳后方却生着如同鱼鳍般、半透明的淡蓝色鳃裂，随着呼吸微微开合。她们的头发如同最上等的海藻，呈现出深蓝、墨绿或银灰等色泽，柔顺地披散在光洁的背上，有些还点缀着细小的珍珠或发光贝壳。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们的下半身——并非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覆盖着细密、闪烁着珍珠光泽鳞片的巨大鱼尾！鱼尾的颜色各异，深蓝、银白、翠绿……在穹顶和发光植物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她们的鱼尾并非只能摆动游弋，在陆地上（或者说这穹顶下的“陆地”），鱼尾末端能分化出类似人类足部的结构，支撑她们以类似“滑行”的方式移动，速度颇快。

此刻，这些美丽的鲛人脸上，却布满了极致的惊恐！她们慌乱地聚集在一起，手中紧握着由珊瑚、鱼骨打磨成的简陋武器，或是散发着微弱水波光芒的贝壳盾牌。一双双或碧蓝、或深紫、或银灰的眼眸，死死盯着闯入的不速之客——陈清衍和赤璃，充满了警惕、恐惧，以及一丝源于血脉的、对强大存在的本能敬畏。许多年幼的小鲛人躲在母亲或族人身后，瑟瑟发抖，发出压抑的啜泣。

“外…外来者！陆地人！还有…妖族？！”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响起。

鲛人群分开一条通道，三位年老的鲛人在几名手持骨质长矛、气息相对强壮的雄性鲛人护卫下，缓缓“滑行”上前。为首的老妪鲛人，鱼尾是深邃的墨蓝色，鳞片黯淡无光，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她手中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巨大蓝宝石的珊瑚权杖，权杖散发着温和的水系灵力波动，勉强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浑浊的碧蓝色眼睛死死盯着陈清衍，充满了绝望与一丝最后的倔强。她身后的两位长老，一男一女，同样老迈，气息萎靡，眼神中充满了悲愤。

“陆地强者…还有这位妖族道友…”老妪鲛人，显然是鲛人部族的大长老，她的声音透过精神力震荡空气传来，带着海潮般的回响，却难掩虚弱，“覆海虺的威压…是你们引来的？还是…你们本就是它的爪牙？来彻底覆灭我‘汐月’部族最后的栖息之地？”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悲凉，权杖上的蓝宝石光芒急促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赤璃被这么多奇异的鲛人盯着，尤其是感受到那些小鲛人纯真又恐惧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躲到陈清衍身后半步，小声嘀咕：“主人，她们好像…很怕我们？还有那个大妖怪…”

陈清衍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群如临大敌、却又难掩虚弱本质的鲛人。神念瞬间扫过全场，心中了然。正如吴守一情报所言，这个名为“汐月”的鲛人部族，实力极其低微。眼前这三位长老，气息最强的老妪也不过明气境后期，而且明显寿元将尽，根基虚浮。其余族人，大多在筑元、开脉层次徘徊，甚至有许多毫无修为的普通鲛人。她们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简陋的贝壳甲胄，对付普通海兽或许勉强，但在覆海虺那种存在面前，与纸糊无异。

“陆地人族？！还有…妖气！尔等如何闯入我族圣地？！速速退去！否则惊醒了虺尊，大家都要葬身海底！”

她的警告声中，恐惧远大于威胁。显然，覆海虺才是悬在所有鲛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陈清衍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鲛人数量约莫百人，气息普遍孱弱，明气境不过寥寥数人，其余大多只相当于筑元开脉水准。他们手中的武器，在修士眼中如同玩具。整个鲛人宫弥漫着一股衰败、压抑的气息，那些珊瑚建筑虽美，却多有破损，修补痕迹明显。远处，能看到一些年幼或年老的鲛人躲藏在珊瑚丛后，惊恐地窥视着这里。

“圣地？”陈清衍的声音平静无波，同样以神念震荡水流传递，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鲛人耳边，“此地不过是覆海虺圈养尔等的牢笼。它视尔等为血食，视此宫为私产。尔等赖以苟延残喘的迷阵，在它眼中，不过是一层随时可以撕碎的薄纱。”

他每说一句，为首鲛人老妪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握着权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身后的鲛人群更是骚动不安，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陈清衍的话，无情地撕开了他们用“圣地”来自我麻痹的遮羞布，血淋淋地揭示了残酷的现实。

“你…你胡说！”老妪声音尖利，试图反驳，却底气不足。

“是否胡说，尔等心中自知。”陈清衍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老妪心神，“我此来，不为杀戮，不为劫掠。只为寻一物。”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五个字：“离火鎏金玉。”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在所有年长鲛人耳边炸响！老妪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一颤，失声惊呼：“你…你怎么会知道？！”她身后几名同样苍老的鲛人长老，也瞬间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戒备！这个秘密，是他们鲛人宫守护了不知多少代的核心机密！是传说中能改变族群命运的最后希望！这个突然闯入的人族，如何知晓？

“看来确有此物。”陈清衍捕捉到了对方最真实的反应，心中一定，“此玉于尔等，是祸非福。怀璧其罪，只会招来覆海虺更贪婪的觊觎，引来更强者的窥探。交出它，我可应允尔等一事。”

“做梦！”一名脾气暴躁的男性鲛人长老怒吼，手中骨矛直指陈清衍，“圣玉乃我族复兴之基！岂能交予外人！滚出去！”他周身水波震荡，明气境中期的气息勃发，试图引动周遭水流形成水箭攻击。

“聒噪。”陈清衍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眉头微皱。

站在陈清衍身后的赤璃早已按捺不住，见这鲛人竟敢对主人咆哮，赤红的眸子寒光一闪！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是屈指对着那暴躁长老的方向轻轻一弹！

嗤！

一道凝练如针、炽热无比的赤红色狐火瞬间穿透水流，速度快得超越视觉！那长老只觉眉心一烫，剧痛传来，凝聚的水箭瞬间溃散！他惨叫一声，手中骨矛脱手，双手死死捂住额头，一缕青烟从指缝中冒出，一个焦黑的细小孔洞出现在眉心上方，虽不致命，却剧痛钻心，更带着一股灼烧神魂的恐怖热力！他整个人如同被煮熟的大虾，蜷缩着沉向海底，痛苦翻滚。

“三长老！”众鲛人惊骇欲绝！明气境中期的长老，竟被对方身后那个看似娇媚的红发女子随手一指重创？！这实力…简直深不可测！原本还蠢蠢欲动的几个鲛人战士，瞬间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僵在原地，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鲛人群。

为首的老妪更是面无人色，握着权杖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她看着痛苦挣扎的三长老，再看看陈清衍那平静得令人心寒的面容，以及赤璃指尖尚未完全熄灭的赤红火苗，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也彻底熄灭。实力的绝对碾压，让她连愤怒都显得苍白无力。

“交…交出圣玉…阁下能应允我族何事？”老妪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绝望的疲惫。

“带尔等离开鬼哭礁。”陈清衍语出惊人，“寻一处远离覆海虺、相对安全的海域，重建家园。或者…”

就在这死寂般的震撼与抉择关头——

轰！！！

整个鲛人宫空间猛然剧烈一震！穹顶的水膜疯狂荡漾，仿佛随时要破裂！外界，一声比之前更加暴怒、更加接近的恐怖咆哮穿透迷阵水幕，如同亿万雷霆在耳边炸响！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天倾般的恐怖妖力威压，混合着覆海虺独有的、带着硫磺与血腥的腥臭气息，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整个迷阵！水光通道剧烈扭曲，构成通道壁的符文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好！虺尊在强行冲击迷阵！”老妪骇然尖叫，脸上血色尽褪！

鲛人宫瞬间陷入一片绝望的恐慌！孩童的哭声、女人的尖叫、战士绝望的嘶吼交织在一起！覆海虺的怒火，远比两个闯入者可怕千万倍！

就在这末日降临般的混乱与绝望中，陈清衍却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剧烈波动的穹顶水膜，望向外界那浑浊狂暴的海水！

一道光！

一道纯粹、凝练、带着斩断一切束缚、破开一切迷雾的决绝意志的白色剑光，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无视狂暴的风浪与混乱的磁场，悍然破开墨汁般的海水，出现在鬼哭礁海域的上空！

剑光悬停，光芒微敛，显露出一道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如孤峰之松的身影。他脚踏一柄通体莹白、寒气四溢的飞剑，周身散发着孤高冷冽、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剑意。正是太虚剑宗——张怀瑾！

他手持一块暗金色的金属碎片，碎片正散发着强烈的嗡鸣，道道锋锐的金气如同细小的光蛇，缠绕着他的手臂，直指下方剧烈震荡、符文明灭的鲛人宫迷阵所在！

张怀瑾冰冷的目光穿透海水，瞬间锁定了迷阵波动核心，也“看”到了迷阵内部那混乱的鲛人宫，以及…迷阵入口处，那个深灰色身影——陈清衍！

四目，隔着动荡的海水与摇摇欲坠的迷阵水幕，瞬间交汇！

鲛人宫。

时间仿佛凝固。

覆海虺那撼天动地的咆哮与撞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鲛人心头。迷阵水光通道剧烈扭曲，符文疯狂闪烁明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海水穹顶疯狂荡漾，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恐怖的力量撕碎！绝望的阴云笼罩着这片最后的庇护所。

而就在这末日般的混乱与死寂中，陈清衍冰冷的目光穿透动荡的水幕，与外界那道悬停于狂暴海水之上、散发着孤绝剑意的白色身影——张怀瑾，隔空相撞！

无形的火花在视线交汇处迸射！张怀瑾的眼神锐利如剑，带着审视、警惕，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他手中的暗金碎片嗡鸣不止，直指下方迷阵核心，更指向迷阵入口处的陈清衍！目标，不言而喻！

陈清衍的眼神则平静无波，深邃如古井，仿佛外界那恐怖的虺影和头顶那迫人的剑光，都不过是拂面清风。他瞬间洞悉了张怀瑾的来意——同样也是盯上了那蕴含先天庚金本源的神物！这手持碎片的剑修，是为碎片共鸣的源头而来！

三方！脆弱的鲛人宫，瞬间成了覆海虺、神秘人族剑修、以及陈清衍这三股强大力量交汇的风暴眼！

鲛人老妪大长老汐澜感受着三方那无形的对峙与压迫，尤其是头顶那越来越狂暴的撞击和剑修冰冷刺骨的剑意，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腔。她握着权杖的手抖得如同筛糠，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碾碎。离火鎏金玉的秘密，终究还是引来了无法想象的灾祸！族群，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悬崖边缘！

“陆地人族…不…阁下！”汐澜大长老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挣扎，望向陈清衍，“圣玉…离火鎏金玉…可以给你！只求…只求阁下能救我族一丝血脉…离开这绝地…或者…或者…”她看向头顶疯狂波动的穹顶，眼中是无尽的恐惧，“…让那剑修…离开！”她本能地觉得，那个白衣剑修的气息更加冰冷锋利，目的也更加直接纯粹，似乎只为寻宝，对鲛人的死活毫不在意。而眼前这个深灰色身影，至少还提出了“交易”。

“离开？”陈清衍的目光从张怀瑾身上收回，转向惊恐的鲛人大长老，或许可行那剑修和那覆海虺皆是为金源神物而来，玉石若现，他们必出手争夺。届时，尔等客趁隙逃离！”

汐澜大长老和身后的鲛人长老们似是突然看到了点希望

“那…那阁下可是想好了？”汐澜的声音突然带着一丝希冀，本来不舍圣物就这么交了出去的但是现在种族覆灭在即，在如此多的实力高强的威压下，他也是压力重重。

陈清衍负手而立“微微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外界那狂暴的阴影和悬停的剑光，“覆海虺盘踞此地亦是为了占据离火鎏金玉散发的金火本源气息，助其突破瓶颈。此玉亦是引来那剑修之物。玉石若失，此地对其价值大减。我自有手段，可引其离去，只要他们离开鬼哭礁海域，尔等危机自解大半。届时，是去是留，也可再行定夺。”

他抛出的方案，不再是虚无缥缈的“除去”，而是更切实际、也更具操作性的“驱离”！这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为绝望的鲛人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虽然依旧凶险万分，但至少…有了一线生机！不再是必死之局！

汐澜大长老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死死盯着陈清衍那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眼眸，权衡着，挣扎着。交出圣玉，或许能换来这个神秘人族的一次出手，换来族群的一线生机？若拒绝…覆海虺破阵在即，那剑修虎视眈眈，顷刻间便是灭族之祸！

“大长老！不可啊！”旁边一位受伤稍轻的长老挣扎着嘶喊，“圣玉是我族至宝！岂能轻信外人！他若有驱虺之能，何须与我等交易？直接强取便是！此乃缓兵之计！我等当死守圣玉，与宫阙共存亡！”他眼中充满了对陈清衍的不信任和玉石俱焚的悲壮。

“死守？”陈清衍冷冷瞥了他一眼，如同看一只蝼蚁，“覆海虺破阵，只需十息。那剑修若出手，尔等连一息都撑不住。玉石俱焚？尔等配吗？”冰冷的话语，彻底击碎了对方虚妄的悲壮。

轰隆——！！！！

就在此时！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天崩地裂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整个鲛人宫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摇晃！

咔嚓嚓——！

构成穹顶的那层坚韧水膜，在承受了无数次冲击后，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一道巨大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出现在众人头顶！冰冷、狂暴、带着浓烈硫磺血腥气息的海水，如同高压水枪般，从裂缝中猛地喷射灌入！

“啊——！”鲛人群发出绝望的尖叫！

外界，覆海虺那庞大如山的恐怖头颅，正死死抵在穹顶裂痕处！一只覆盖着厚重墨绿鳞片、爪尖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巨爪，正疯狂地撕扯着那道裂缝，试图将其彻底扩大！暗金色的竖瞳透过裂缝，死死锁定下方混乱的鲛人群，以及…站在入口处的陈清衍！那眼神中，是暴虐、贪婪与…被蝼蚁挑衅的滔天怒火！

几乎在穹顶破裂的同一瞬间！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斩破一切束缚、冻结万物的决绝剑意，如同九天银河垂落，无视狂暴灌入的海水，悍然撕裂了摇摇欲坠的迷阵水幕！目标，并非鲛人，也非覆海虺，而是直指陈清衍身侧不远处的鲛人宫核心区域——那里，正是离火鎏金玉气息被迷阵掩盖前最后泄露的方位！

张怀瑾出手了！太虚剑宗真传，岂会坐视宝物旁落？他选择在覆海虺破阵、陈清衍被牵制的瞬间，以雷霆之势直取目标！

剑光未至，那冻结神魂的寒意已让所有鲛人如坠冰窟！

三方角力，平衡瞬间被打破！覆海虺破阵撕咬，张怀瑾剑光夺宝，陈清衍与赤璃身处风暴中心，而弱小的鲛人族群，如同巨浪中的泡沫，即将被彻底撕碎！

生死，只在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