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大亮。

乌桐亲点一队精悍的斥候老卒，连同沈宋，皆换上便于山林行动的劲装，背负强弓劲弩，腰佩利刃，悄然离营，如一群沉默的猎豹，扑向老鸦道中段那处名为“鹰愁坳”的险地。

鹰愁坳名副其实，两侧山崖陡峭如削，中间一条仅容两马并行的狭窄土路蜿蜒而过，头顶一线天光，正是设伏的绝佳口袋。

乌桐指挥若定，众人迅速占据崖顶有利位置，用藤蔓枯枝巧妙伪装，弓弩上弦，利刃出鞘，只待猎物入瓮。

午时刚过，老鸦道尽头果然传来马蹄声，一群土匪模样的汉子懒洋洋而来，他们平日里就是这一片的霸主，平日里他们不去打别人主意就是大发慈悲，根本就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是那伙匪徒没错了，那就是匪首张士。”陈芊芊眼睛雪亮，一下子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动手！”乌桐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咻！咻！咻！

崖顶箭矢如飞蝗般倾泻而下，精准地射向那些土匪，战马惨嘶仆倒，狭窄的山道顿时慌乱一片。

几乎同时，两侧崖壁上人影晃动，乌桐一马当先，手持一柄军中制式的精钢长刀，如猛虎下山般扑入混乱的匪群之中！

沈宋紧随其后，长刀出鞘，带着昨夜感悟的锐气，刀光如匹练，直取一名试图拔弩的壮硕土匪。

“边军！是边军！”土匪队伍中有人惊恐尖叫。

激烈的搏杀，在山坳狭窄的空间内，瞬间爆发。

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乌桐刀势沉雄，大开大阖，每一刀劈下都带着风雷之声，寻常护卫根本挡不住他一刀之威，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沈宋则身形灵动，刀走偏锋，将八斩刀的刚柔并济发挥得淋漓尽致，刀光闪烁间，不断有敌人溅血倒地。

他努力尝试将昨夜那“快”的感悟融入实战，刀速明显比以往更快三分，每每在敌人招式未老之际便已抢攻得手。

然而，匪首张士绝非易与之辈！

此人身材魁梧，面容凶悍，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比寻常腰刀略宽，弧度更大，刀刃在昏暗的山坳中闪烁着幽幽的蓝芒，显然是一口宝刀！

他并未第一时间参战，而是藏身最后，冷眼观察，如同毒蛇般寻找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当乌桐一刀劈飞两名挡路的护卫，气势如虹地冲杀过来时，张士眼中凶光爆射！

“狗边军，找死！”

张士暴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从车后窜出，手中那柄蓝刃弯刀划出一道诡异刁钻的弧线，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直削乌桐持刀的右腕！

这一刀阴毒狠辣，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乌桐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乌桐瞳冷哼一声，硬生生将手腕一沉，试图用刀身中段去硬磕那抹致命的蓝芒！

铛——

一声刺耳欲聋、远超寻常金铁交击的爆鸣响起！

火星四溅！

乌桐心头一震，手中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精钢长刀，在与那蓝色弯刀接触的刹那，竟如同朽木般应声而断！

刀尖部分带着一溜寒光飞上半空！

那蓝色弯刀，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

断刀的巨大反震力和猝不及防的变故让乌桐一怔，长刀断了，刀意也为止一滞，后续的杀招未能及时施展而出。

对面的张氏虽然借着宝刀之利化解危机，可却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是被人用刀犁了一遍一般。

他表面看上去仿佛无恙，实际上心里已经快吓死了。

他心知大势已去，顿时生出退意。

只是这张士行走多年，还是老练。

只见他脸上凶光不减，却猛地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哨，身体如同猿猴般向后急退，撞开两名试图拦截的士兵，几步就窜到山坳边缘一处被藤蔓遮掩的陡峭小径旁。

那里竟拴着一匹神骏的黑马！

“该死的边军，今日之仇老子记下了！来日必取你们狗命！”

张士翻身上马，撂下一句狠话，猛地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顺着那条仅容一骑的险峻小路，向山林深处狂奔而去！

“哪里走！”

乌桐怒喝，就要去抢旁边亲兵的马匹追击。

然而，就在他发力跃起的刹那，一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阴冷剧痛猛然从胸腹间爆发。

如同无数冰冷的毒针在脏腑内乱窜！他眼前一黑，气息瞬间紊乱，闷哼一声，竟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大人！”沈宋大惊失色，急忙扶住他。

这恐怕是那余毒，偏偏在这要命关头发作了。

“我……我没事……”

乌桐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看着张士策马狂奔、即将消失在密林中的背影，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大人且安心！我去追便是！”

沈宋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火焰，低喝一声。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夺过旁边亲兵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即将消失的黑色身影。

“驾！”

沈宋猛抽马鞭，战马吃痛，四蹄腾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上了那条陡峭的小路。

山路崎岖，林木横斜，沈宋伏低身体，紧贴马背，将骑术发挥到极致，死死咬住张士。

他的骑术不俗，很快便死死咬住对方。

“只可惜身上没带弓箭，不然他早死了。”

沈宋冷笑，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张士回头望见追来的只有沈宋一人，且是个年轻面孔，心中稍定，狞笑一声，竟故意放慢了些速度，手中那柄幽蓝的宝刀寒光熠熠，显然是想引诱沈宋靠近，再施毒手。

两骑一前一后，在狭窄险峻的山路上亡命追逐，蹄声如雷，惊起飞鸟无数。

眼看前方出现一处相对开阔的陡坡，坡下是乱石嶙峋的沟壑。

张士眼中凶光一闪，猛地勒马转身！

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小兔崽子，急着投胎，老子成全你！”

张士厉喝，借着马匹人立之势，居高临下，手中淬毒蓝刃弯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纵马冲来的沈宋当头劈下！

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的凶悍与狠辣，刀未至，那股阴寒的杀意已扑面而来！

生死关头，沈宋的头脑却异常清明。

乌桐斩断水流的惊艳一刀、昨夜在演武场无数次挥刀追求“快”的感悟、以及此刻张士这凶狠毒辣的一劈……

所有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