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坳内，经过一番高效的清理和伪装，早已不见剿匪的血腥痕迹。

尸体被拖走掩埋，血迹被泥土和落叶仔细覆盖，翻倒的马车被扶正、修补伪装成自然损坏，散落的杂物也被清理干净。

整个山坳看起来，就像是一支在此地暂时休整、等待接头的队伍，带着几分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仆仆，却又井然有序。

若非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难以彻底清除的铁锈味，几乎看不出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乌桐靠坐在一辆看似有些破旧、实则内部加固过的马车旁，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内敛。

他正全力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余毒，腰间斜插着那柄被厚实刀鞘完全包裹住的宝刀，只露出风格独特的刀柄。

沈宋一番忙活之后，已完成了易容。

他利用有限的材料，着重突出了张士那标志性的凶悍眉眼、鹰钩鼻和脸颊旧疤，眼神模仿着张士那种带着点草莽匪气和不耐烦的凶戾。

他穿着张士那件略显宽大的外袍，特意弄得更脏旧些，腰间悬挂着那枚象征张士身份的骷髅头铁牌，以及张士惯用的皮囊、火折子等小物件。

“大人，万事俱备。”

沈宋走到乌桐身边，低声道，声音刻意压得沙哑低沉。

乌桐微微睁开眼，点了点头，声音虚弱却清晰：“记住，他们是来‘交货’的，不是来打架的。张士和他们背后的主子是合作关系，态度可以凶横，但别太过，免得露了‘生分’的破绽。自然些。”

“卑职明白。”

沈宋深吸一口气，调整着心态，努力把自己代入一个刚刚“办完事”，在此地等待接收赃物的土匪头子角色。

日头偏移，约定的时辰将至。

山道入口处，一支规模中等的商队缓缓驶来。

车队打着“广源记”的旗号，护卫人数不多，但个个眼神沉稳，手不离腰间的家伙，显然都是练家子。

车队中央几辆马车的车辙印明显深得多。

商队进入鹰愁坳，看到在此“休整”的队伍，为首一个穿着绸缎褂子、管事模样的中年人。

此人正是乔海川的心腹之一，自称老郑。

他远远地看到张士在此等候，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熟稔。

殊不知，这一身匪气的“张士”，正是堂堂边军沈宋。

那管事翻身下马，脸上堆起职业化的、带着几分讨好和心照不宣的笑容，快步走上前，隔着几步远就拱手道：“张爷！辛苦辛苦！您这边…事情都办妥了？”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看到场地虽然有些凌乱，但并无异样，心中更定了几分。

沈宋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没起身，只是掀了掀眼皮，用沙哑的嗓子，带着几分土匪特有的粗鲁和不耐烦回道：“废话！老子出马，还能有闪失？”

他故意扫了一眼，“货呢？别磨蹭！”

那管事被“张士”的粗鲁态度噎了一下，但想到对方毕竟是干脏活的悍匪，有点脾气也正常。

他脸上笑容不变，连忙侧身，指着自己带来的车队：“都在这儿呢！按老规矩，三车‘山货’（暗指金银），两车‘药材’（暗指珍稀之物），还有一车‘土特产’（指不易变现的古董字画），请您过目！”他特意强调了“老规矩”，暗示这是例行公事。

山货就是金银，药材暗指珍稀之物，土特产则是指不易变现的古董字画。

沈宋心头微动，但是慢悠悠地站起身，装模作样地走到那几辆沉重的马车旁。

他随意掀开其中一辆的油布一角，瞥见里面码放整齐的、贴着封条的箱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东西就先暂存在我这，不过可不能放得太久，不然的话，保不齐就丢了。”

他故意表现一身匪气，毕竟他现在是土匪，惦记财物在合理不过了。

“那是自然，乔…东家交代的差事，小的们哪敢怠慢。”管事赔着笑，试探着问道，“张爷，等这阵子风头过去，我们就把货取回来，您放心，您的那一份，已经给您备好了。”

说着，他一挥手，示意手下把一群百姓推上前来，“做戏做全套，您把这些人杀了，做成是抢劫的假象，我们把财物留下，就是合理的商队被劫了。”

沈宋瞄了那些无辜百姓一眼，心头闪过一抹无名之火，合着老百姓就是替罪羊，骂名让我背了，好处全让你们捞了。

“急什么！”沈宋粗暴地打断他，一脸的不耐烦，“老子刚忙活完，歇口气不行？货先卸下来放这儿！你们，”他指了指管事和那些护卫，“可以滚了！”

管事愣了一下。按照“剧本”，他们应该是假意被“劫”，然后双方象征性地抵抗一番，他们留下“货物”，再“仓皇逃走”。

但眼前这位“张爷”直接让他们卸货走人，连戏都懒得演全套了？

虽然结果一样，但这态度…未免太生硬直接了点？

他心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感。

但看着“张士”那张凶悍不耐烦的脸，腰间挂着的骷髅铁牌，以及周围那些眼神不善、浑身透着剽悍气息的“手下”，再想到这位爷一贯的凶名。

管事很快把这点疑虑压了下去。也许这位爷今天心情格外不好，懒得走流程了？

反正货是真交了，差事就算完成。

“是是是！张爷您辛苦！是该好好歇息！”

管事连忙点头哈腰，不敢再多问，“小的们这就卸货，这就滚！绝不敢打扰张爷清净！”

他立刻留下一沓银票，旋即转身，指挥手下护卫开始卸车，将那些沉重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搬到沈宋他们指定的空地上。

很快，货物交接完毕。

管事再次向沈宋行了个礼，带着手下护卫，调转车头，按照“剧本”，做出几分“如蒙大赦”的姿态，快马加鞭地离开了鹰愁坳。

整个过程顺利得有些过分，甚至省去了“被劫”的戏码。

看着商队消失在视线中，沈宋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士兵们迅速上前，检查、搬运新到手的“货物”。

“他们…好像有点起疑了？”

沈宋走到乌桐身边，低声道，回想着那管事最后一丝细微的停顿。

乌桐闭着眼，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疑就疑吧，趁着他们没发现之前，尽量再多干几票，！”他预料到这赃物应该还有不少，可能还有新的收获。

果不其然，他们在这里守了两日，又截获了两批赃物，而且还都是对方屁颠屁颠送上门来的，这一次，沈宋带人直接将那些人杀了。

“对方已然起疑，不杀反而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