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把石膏版的自己拽进树洞时,我终于明白“物理接触”四个字有多烫。那家伙的裤腿还沾着医院消毒水味,石膏壳子在树洞里蹭出簌簌的白灰,跟真赵磊身上的草屑混在一起,像把被揉乱的粉笔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赵磊攥着我的胳膊,指甲快嵌进我皮肉里,“那家伙连我藏在床板下的漫画书都知道在哪!”
我没工夫跟他解释。怀表在掌心烫得像块红铁,表盖内侧的影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叠——1998年的实验楼火焰,正顺着树洞的根须往2023年的操场蔓延,烧得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火蛇。
江晓棠突然掏出那把铜钥匙,插进树洞深处的锁孔。咔嗒声响起的瞬间,树洞里的空气突然开始倒流,我的头发根根倒竖,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往洞底沉。
“抓紧!”她的声音混着风声变成尖啸,我看见她手腕的疤痕正在发光,淡粉色的纹路里渗出蓝色的光珠,像眼泪在皮肤下游动。
洞底比想象中宽敞,像个被掏空的蜂巢。岩壁上嵌着十几个金属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块怀表,有的表盖裂着蛛网纹,有的指针倒着转,最中间那个格子空着,边缘刻着“73代”——正好能放下我手里这块。
“这些都是纠错师的遗物。”江晓棠的手指抚过其中一块怀表,表盖应声弹开,里面映出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往树洞里藏什么东西,“我奶奶当年就是在这工作的。”
赵磊突然指着岩壁尖叫。他的石膏分身正贴在对面的岩壁上,身体像被融化的蜡,慢慢渗进石头里,露出的手腕上,淡蓝色纹路突然清晰起来,拼出串坐标:1998.06.12 14:37实验楼302室。
这个时间,正好是我虎口坐标的二十五年前。
“原来如此。”我把怀表往空格里按,表链突然自动展开,缠住江晓棠的手腕。她的疤痕和怀表内侧的纹路瞬间对齐,像块严丝合缝的拼图,“赵磊的重影不是意外,是有人在引导我们找到这里。”
话音刚落,最左边的格子突然炸开。里面的怀表碎片飞溅出来,在空中拼出黑风衣男人的脸——这次他没穿风衣,而是套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胸口校徽是衔钥匙的猫头鹰。
“第72代纠错师,赵正明。”男人的声音在树洞里回荡,我突然认出他校服上的名字牌,跟赵磊爷爷的名字一模一样,“小野,你爷爷当年没能完成的事,该你收尾了。”
岩壁突然剧烈震动。我看见石膏赵磊的身影在火焰里挣扎,而1998年的江月正抱着块怀表蹲在实验楼角落,怀表链上挂着的铜钥匙,跟江晓棠手里的那把分毫不差。
“锚点是时间褶皱的结。”江晓棠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我奶奶当年用自己的时空坐标换了我姑姑的命,现在这个结松了。”
她手腕的疤痕突然渗出鲜血,滴在怀表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表盖内侧的影像开始急速切换:2023年的赵磊在球场投篮,1998年的江月在火场咳嗽,2010年的我在爷爷葬礼上摔碎怀表,1985年的老槐树刚栽进土里……
所有影像在14:37这个时间点定格。
“必须有人留在褶皱里打结。”江晓棠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被树洞里的风一点点吹散,“我奶奶留了二十年,现在该我了。”
我死死攥住她的手,虎口的蓝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这一次,我看清了坐标的全貌——那根本不是数字,是无数个交织的生命线,有我的,有江晓棠的,有赵磊的,还有所有在时间褶皱里挣扎过的人。
树洞里的怀表突然集体开始转动,指针齐刷刷指向14: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