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会一直照顾我吗？”
浴室里泛着雾气，浅白的蒸汽氤氲在镜面上。
沙雪坐在小凳子上，双腿紧贴着蜷缩起来，像一只不敢伸展的猫。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到肩头，有些黏在脸颊上，肌肤苍白，几乎没有血色。
雨宫凛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木梳，正在一点一点地替她顺着头发的方向小心梳理。
梳子的动作不快，他手指隔着毛巾触碰到她冰冷的后颈，心头涌上一丝说不清的沉重。
“为什么突然之间说这个。”他声音温柔，却难掩语气中的微妙。
沙雪没回头，只是盯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
她蜷起身子，空灵的声音轻得像从水底传来的气泡：“其实哥哥也想摆脱我吧？我这种废物……”
“别这么说。”他下意识反驳。
沙雪摇了摇头，嘴角没有笑意地扯出一个弧度。
“我没用，连厕所都不能自己去，有时候控制不住小便，还要靠哥哥来收拾。上次……上次我把床单弄脏的时候，哥哥是不是很嫌弃？是不是觉得很脏？”
她低头，额发垂落遮住眼睛，声音开始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雨宫凛停下手，握着梳子的手指微微用力。
“我没有嫌弃你。”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我会一直照顾你的。一直到你站起来为止。”
“哥哥说谎。”沙雪慢慢侧过头，脸上的表情却是空洞的，“哥哥那么聪明、长得又帅，又会做饭、洗衣、整理房间……根本不该浪费时间照顾一个像我这样的废人。哥哥其实早就想找个和你一样优秀的女朋友了吧？”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哭腔，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像是下一秒就会碎掉的瓷器。
“对啊，哥哥应该去交个女朋友，结婚，生小孩，去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每天陪我洗澡、喂我吃药、换我的尿垫……我真的……真的不值得。”
她说完，双臂抱住膝盖，指甲陷入皮肉，泛出一圈青白。
“哥哥就丢下我吧。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不用管我……我明天就会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自己处理掉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却极其清晰地传进雨宫凛耳中。
“别说傻话！”雨宫凛语气第一次变得急促。
滴答，滴答。
少女的泪水划过脸颊，不断聚集，一滴一滴落在瓷砖地面上，混着水汽的潮湿空气让那声音格外清晰。
雨宫凛蹲下身，想要用脸盆边的毛巾帮她擦泪。
但沙雪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往后缩，脊背贴在墙壁上，像只惊慌的小兽，眼中闪着防备。
“哥哥别碰我……我脏。”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声音里却带着一种自我厌弃的执拗。
她下意识地缩着肩膀，仿佛肮脏的自己配不上雨宫凛的抚摸。
“才不脏。”
少女的躲闪像一把利刃，直插雨宫凛的心脏。
他轻声说着，眼底满是心痛。
看着面前这个消瘦得几乎只剩骨架的妹妹，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沙雪身上香香的，从来都不脏。”
“是吗？”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喃喃，“那哥哥为什么要去找女朋友，为什么不要沙雪呢。”
沙雪像个终于释放了委屈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找了。”雨宫凛几乎脱口而出，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更坚定，“不找女朋友了，哥哥会一直陪着沙雪，一直照顾沙雪！”
“真的吗？”她看着他，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逼他。
“真的。”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他苦笑，伸手轻轻抚了抚她头顶的发丝。
被少年环抱的少女努了努嘴，湛蓝色的眸子微微抬起，怯懦地看向少年。
“哥哥……沙雪是不是很重？”。
“才不重。”他低头看她，沙雪的手腕细得几乎一握就能折断，锁骨清晰地突起，肋骨隐约可见。
“你都瘦成这样了。”他说。
沙雪抿着嘴，像终于卸下了所有力气，身子软下来，倚靠着他。
“那哥哥要和沙雪……一直在一起……永远不丢下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团模糊的呢喃。
眼睛慢慢闭上，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雨宫凛低头看她，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沙雪曾因为小便失禁自残过，手腕上，还留下不明显的疤痕。
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她的情绪起伏极大，敏感脆弱，有时甚至因为自己说错的一句话，她就会寻死觅活。
他不敢松懈。
他轻轻将她从湿气弥漫的浴室抱出，换上干净的睡衣，又用毛巾帮她擦干发梢的水分。整个人像是在处理玻璃制品一样小心翼翼。
少女没有挣扎，脸贴着他的肩膀，气息微弱，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雨宫凛将她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关掉房灯，退了出去。
“晚安，沙雪。”
门轻轻合上。
房间陷入沉寂。
寂静的夜，只有虫鸣。
几秒后，床上的沙雪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眼中一片清明。
她伸出手，触碰自己刚刚贴在哥哥胸前的衣服上，指尖在那块布料上轻轻摩擦，嗅了嗅指尖，满脸潮红。
【哥哥还真是好骗呢……】
她轻轻笑了。
……
雨宫凛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内心的疲惫。
本来他是想在晚上再学习一会儿的，但刚刚发生的事让他也没有心思再学了。
雨宫凛拿起手机，像往常一样逛起了学校论坛。
京都大学的论坛上有很多最新的关于学术的新闻，是他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
每天，雨宫凛都会在睡前刷一刷学校论坛，看一看今天又有什么重要的研究方向被突破。
雨宫凛滑动着手机，翻找着自己想看的话题。
不过，一串串奇怪的标题却映入眼帘。
“可恶，到底是谁突然袭击了美羽前辈？”
“美羽前辈平时那么温柔，人员也好，不应该会得罪什么人吧？”
“哎，幸好这次美羽学姐的后援团一直在稍稍跟着，不然那个黑衣人真的要得逞了。”
“美羽学姐？黑衣人？”
雨宫凛看着论坛上众人的聊天内容。
心中差异，脑海中浮现出今天食堂三楼那道温柔妩媚的身影。
【她被袭击了吗？谁干的？】
不知怎么，雨宫凛的脑袋中突然出现了阳葵的样子。
他吓得连忙摇头。
【这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