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缝比想象中更窄，却深得望不见底。蚀星石就嵌在缝中央，像块生了锈的铁，表面爬满星蚀虫的幼虫，虫群啃食石头的“沙沙”声顺着虚境气飘过来，听得人牙酸。石夯刚要往前冲，被星研拉住——蚀星石周围的虚境气浓得像墨，连光柱都被挤得弯了弯。

“先护好镇界物。”星研把龙鳞举到胸前，鳞片的蓝光撞上虚境气，竟烧出个小缺口，“玄阴的日志说要‘裹着星髓碎末’，得让四样镇界物的灵气缠在一起。”

凌汐手腕的避水珠水纹亮了，她指尖轻划，水线缠上月魂晶——青霜正握着月魂晶，玉色的光和水线一碰，竟融成道淡蓝的光带。石夯把掌心的磐石心贴过去，青灰色的光也缠了上来，最后是星研的龙鳞，四道光拧成绳，往星蚀虫群里一探，虫群“嗡”地炸开，竟真让出条路。

“成了！”石夯眼睛亮了，刚要迈步，怀里的灵鹿崽突然“咩”了一声，往他怀里缩——蚀星石突然抖了抖，表面的灰黑石皮裂开，露出里面暗红的芯，芯里裹着团黑雾，雾里隐约有对复眼，正幽幽地盯着众人。是母虫的残魂！

黑雾猛地往外涌，撞在光绳上，光绳竟被撞得弯了弯。墨尘赶紧把星髓碎末撒过去，碎末的光落在黑雾上，“滋滋”烧出个洞，黑雾却更凶了，竟化出数条触须，直抓月团和沙豆！

“找死！”青霜双匕劈断触须，耳后突然炸开九条狐尾，雪白的尾巴在虚境气里扫出片银光——是她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开尾，月团从她怀里窜出来，小爪子攥着半颗灵植果，往黑雾里一扔！果子落在黑雾上，竟“轰”地燃起来，烧得黑雾退了半尺。

“灵植果也管用！”石夯恍然大悟，把背包里的灵植果全掏出来，像扔石子似的往黑雾里砸，沙豆也跟着凑热闹，叼着灵鹿崽的茸角往黑雾边凑，俩小家伙虽怕得发抖，却硬是没往后退。

凌汐的潮汐杖往地上一插，墟底的积水突然涌起来，凝成道水墙，把黑雾困在中间。石夯趁机冲过去，掌心的磐石心往蚀星石上一按——“咔嚓”一声，石皮碎了大半，暗红的石芯露得更多了。母虫的残魂嘶吼着，黑雾往石芯里缩，竟想钻回界缝！

“别让它跑了！”星研举着龙鳞追过去，鳞片的蓝光往石芯里一刺，黑雾突然僵住，像被钉在了原地。墨尘趁机把最后一把星髓碎末撒进石芯，四道光绳往芯里一缠，星髓碎末的光“轰”地炸开，整个蚀星石都烧了起来！

黑雾在火里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叫，渐渐化成灰。蚀星石的石芯被烧得通红，最后“咔嚓”裂成块，掉进界缝里，界缝竟慢慢往回收，边缘长出层淡白的光膜，像结了层痂。

虚境气没了母虫残魂的催，渐渐散了，墟底露出原本的模样——是片铺着星砂的空地，空地上立着座小小的龙形石雕，石雕前摆着个石碗，碗里竟还盛着半碗清水，是玄阴当年留下的。

星研走过去，指尖碰了碰石雕，石雕突然亮了亮，映出玄阴的虚影——这次不是戾主的模样，是头青鳞龙，正温和地看着他们，虚影里的龙爪往界缝指了指，又往石碗里的清水点了点，随后便散了。

“他是让我们……把水倒进界缝？”凌汐轻声道，伸手去捧石碗，水刚碰到她的指尖，竟化成道细流，往界缝的光膜上淌——光膜被水一浇，亮得更匀了，连之前的裂痕都淡了些。

石夯蹲在石雕旁，摸了摸龙角：“这下你能歇着了。”他从背包里摸出块没扔的灵植果，放进石碗里，“给你留个甜的，下次来给你带新的。”

青霜没说话，却把月团往石雕的爪子上放，月团用小脑袋蹭了蹭龙爪，尾巴尖扫过石雕的眼睛，像是在跟它道别。

返程的船飘得格外慢。墟底的星砂在光柱下闪着光，像撒了满地碎星，之前凶巴巴的星蚀虫幼虫，竟趴在星砂上啃着星髓碎末的残渣，没再理众人。灵鹿崽从石夯怀里探出头，用茸角蹭了蹭沙豆的脸，沙豆舔了舔它的耳朵，俩小家伙竟靠着船板睡熟了。

“界缝的光膜能撑多久？”青霜突然问，指尖捻着月团的尾巴尖。

墨尘望着界缝的方向，星引灯的光软得像月光：“日志说只要没了母虫残魂，光膜会自己长，过个几十年，说不定就彻底合上了。”他顿了顿，又笑，“就算没合上，咱们也能常来看看，石夯不是要立碑吗？立了碑，每年来给玄阴送灵植果。”

石夯立刻接话：“我还得在碑旁种沙参果！让它长得比石村的晒谷场还大！”

凌汐轻轻点头：“我带鲛人族的孩子来雾澜海看珊瑚花，跟他们讲守墟龙的事。”

星研摸了摸怀里的龙鳞，鳞片已经不烫了，却还留着淡淡的暖意。他想起玄阴的虚影，想起石雕前的石碗，突然觉得“毁灭的原因”或许从来不是蚀星石，也不是母虫，而是“没人守”——但只要有人接，再深的裂缝，也能慢慢补上。

船飘出归墟裂缝时，正好赶上日落。晚霞把玄洲大陆染成金红，青丘泽的竹林映着光，焚风原的新草晃着绿，雾澜海的珊瑚宫浮在蓝水里，石村的烟囱正飘着炊烟，连断云岭的雪都泛着粉。

月团从青霜怀里探出头，对着晚霞“嗷”了一声，沙豆和灵鹿崽也跟着叫，仨小家伙在船板上蹦蹦跳跳，踩得光绳的影子晃来晃去。

“先回石村！”石夯突然喊，“我娘肯定煮了灵植汤，还得给灵鹿崽起个名——叫‘星砂’怎么样？跟墟底的星砂一样亮！”

青霜嗤笑：“土气。”却往船舷边挪了挪，好让月团看得更清楚，“叫‘雪团’才好，跟我家月团凑一对。”

凌汐忍不住笑：“叫‘墟光’吧，记着墟底的光。”

墨尘也跟着凑趣：“不如叫‘玄阴’？跟守墟龙一个名，多威风。”

星研没插话，只是笑着看他们争。船慢慢往石村飘，风里带着灵植果的甜，远处石村的方向，村民们好像在挥手，连晒谷场的稻草人都像是在晃。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龙鳞，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九块星髓碎片重圆了，蚀星石碎了，母虫的残魂散了，玄洲大陆的风暖了，这趟玄途，终于走到了能歇脚的地方。

但好像也不用急着歇脚。

毕竟往后的日子还长，青丘泽的望月节要去看，焚风原的新草要等它开花，雾澜海的珊瑚花要陪它开三百年，石村的灵植汤要喝，玄阴的碑要立，星砂（或是雪团、墟光、玄阴）还要看着它长大。

星研轻轻碰了碰船板上的光绳，光绳的四道光还亮着，像在说：路还长，但咱们一起走。

风拂过船舷，软得像春天的絮。墟底的黑暗留在了身后，眼前的玄洲大陆，亮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