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左岸答道,“不想听,你能什么好消息?”
朱恩铸搂着朱左岸,“我们回家说。”
朱左岸固执地推开朱恩铸,“什么家?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放完快走。”
朱恩铸又搂着朱左岩,“天都黑了,你让我去哪里?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
“你把我当父亲了吗?什么是因为我,你才下地方的,全是鬼话。你为我做什么了?一年你回来过几次,居然好意思说是为了我才下地方,我就是那个为你背锅的人。”
“不是特别忙吗?打了几十次电话给你,可你从来不接电话。把我急得不行,只好委托梁上泉叫人来看看你,否则,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父子俩并肩而行,往基地的小楼走,朱左岸说道,“梁上泉是你叫的吗?他是你的岳父大人,对一个人的尊重,不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没大没小的。”
司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屋,朱恩铸才发现屋里的陈设一点也没有变。他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所谓的客厅就是房间面积稍微大了一点,两个木沙发中间是一个茶几,茶几上的果盘里放着几个白瓷茶杯,白瓷茶杯上印着字,有“好人好马上三线,”也有“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还有“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上摆着一盆红玫瑰塑料花,是吴风影的最爱,摆的时间太长了,花都退了颜色。
厨房里挂着朱恩铸叫人送回来的火腿,腊肉,香肠等可以摆放较长时间的食品,可水池里就放着一棵白菜和两个萝布,灶台上摆放着一碗白米粥。
朱恩铸站在厨房,眼泪瞬间就扑嗒嗒掉了出来,想说话,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朱恩铸尽量放平静语气和声音,“朱左岸,你答应过我的,说要好好吃饭的,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好好吃饭吗?”
“当然,我种的谷子和苞谷,根本就吃不完。母鸡下的蛋,也吃不完。都是隔壁的武警战士们帮着我吃。”
朱左岸拿起一个白瓷茶杯,准备给朱恩铸沏茶。水壶还是过去的竹壳水壶。
朱恩铸说道,“都当爷爷的人了,还这样不懂得怎样生活,还厚颜无耻地说能照顾好自己。”
朱礤岸往白瓷水杯里倒水,听说当爷爷了,把白瓷杯里的水倒满了也不知道,漫出的水烫着了手也不晓得,听见‘爷爷二字’,白瓷茶杯哗地掉到了地上,接着,竹壳水壶也跟着掉到了地上,朱恩铸本能地一把抱起朱左岸,“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让我放心。”
朱左岩并没有回答朱恩铸的话,而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当爷爷了?”
朱恩铸装作一脸惘然的样子,“什么爷爷?我说过吗?我说过很多话,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句。”
“就是当爷爷那句。”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说我当你爷爷的那句,你再想想。”
朱恩铸把朱左岸抱了坐在木沙发上,说道,“算了,不逗你了,朱左岸,你要当爷爷了。”
朱左岸站起身来,抓住朱恩铸的手,“我要当爷爷了,真的是这样吗?”
“是小月吗?你们没在一起,怎么出来的孩子呢?”
“你在这山沟沟里,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在一起呢?”
“好,好好,在一起就好,在一起就好。这梁上泉什么东西,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他心里,还有我朱左岸吗?”
“你又不接电话,他怎么告诉你?”
“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值得他跑一趟吗?”
“省里头那么大摊子事,他哪里有时间过来。哦,不是专门派人来看你了吗?就担心你一个人出什么事。你不接电话这个习惯实在不好。”
“我咋知道是这样大的大事呢?”
“我本来是要回来陪你们过年的,结果被雪灾拦住了,小月责怪我,梁上泉也责怪我。”
“梁上泉怎么责怪你了?自己的父亲都不管,我责怪你还错了吗?”随着声音,梁上泉走了进来,秘书在他的后面抱着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朱恩铸怎么也没有算到梁上泉的突然出现,顿时懵了。
梁上泉说道,“原来,你小子背是里是这样称呼我啊?”
“爸,你怎么来了?也不讲一声。不说梁上泉,朱左岸啥也分不清楚。”
梁上泉知道是朱恩铸自己找台阶下。
朱左岸看着梁上泉,“我这门槛很高吗?”
“不是你门槛高,全省那么多的事,我都巴不得自己是孙悟空有分身术。今天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来,就没有打电话。”
朱左岸抓住梁上泉的手,“你怎么就成了他爸呢?你是他爸,那我是谁呢?”
“你是朱左岸。你儿子娶了我的女儿,还跟你们朱家开枝散叶,让你当了爷爷,我当朱恩铸的爸爸,你很吃亏吗?”
朱左岸把梁上泉拉了坐下,“理论上来讲,我也不算吃亏。可我总觉得他怎么跟你就亲近些,跟我像仇人似的,开口闭口都是朱左岸怎样怎样,怎么看都不像我的亲生儿子。”
梁上泉坐下,答道,“亲什么亲呀,在我那里,只准我喝三小杯酒,说梁小月有规定,他只听梁小月的,他只跟梁小月亲,我们都只是配角。”
朱恩铸边给梁上泉沏茶边说,“两位父亲大人,在家里,我就属于弱势群体,除了有你们管着,还有小月压着。天生就是被压迫阶级。”
沏好茶,朱恩铸开始打扫地上的碎瓷和水壶碎片,梁上泉问道,“听说当爷爷了,都高兴到这个程度了吗?”
朱恩铸接过话,“我说告诉他好消息,他还爱答不理,结果就这样了。你们聊着,我去厨房。”
梁上泉开始感叹,“唉,又没人照顾,小月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办啊?我是急死了,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办法。”
朱左岸想都没想,“我去。明天就走。”
梁上泉故作担心的样子,“你这个年纪,合适吗?”
朱左岸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我这年纪咋了?没你精神吗?踏遍青山今犹在,明天你们看看,我绿化的荒山正在向万亩挺进,这个基地的存在,是对三线建设这段历史的证明之一,我们得让后人知道。现在后人来了,新的任务来了。”
梁上泉暗自高兴,这本来就是他和朱恩铸的密谋,没想到轻易地就达到了目的,可还是感到惊喜,朱恩铸正在往饭桌上端菜,梁上泉转头故意征求朱恩铸的意见,“你爸要去北方基地照顾小月,他都这个年纪了,你觉得能行吗?”
梁上泉和朱恩铸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地唱着。
朱恩铸答道,“我觉得不合适,孙子哪有他种树重要。还是让他种他的树,小月那边就不要他操心了。小月现在是大校,随时都有两个秘书在身边。”
朱左岸马上反对,“秘书懂得如何照顾人吗?再说我也不放心,我的孙子还得由我去照顾才行。”
朱恩铸说道,“你就想着孙子,现在需要照顾的是小月,你想的就是孙子。所以我说你去不行。”
“我说行,就行。这事需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