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刚子后背的情况没有明显的恶化,甚至在某种程度来说因为我取了不少那些蛊虫出来,他后背的情况有一些好转。
而且我在想一件事,为什么老岳当初从痒发作到死的时间那么急促,而刚子这头却非常平稳并没有急剧恶化呢?
难不成,跟雾有关?
我心里突然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或许处在浓雾笼罩的障世,会加速蚩蛊蛊虫进食,从而导致宿主迅速的死亡。
不过现林间的雾气似乎比之前更浓了些,不再是那种湿漉漉的水汽,而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朽木和硫磺混合的怪味,这意味着我们已经逐渐进入了‘障世’之中。
这样的情况之下,刚子后背那些蛊虫会越来越活跃,我的心脏咚咚直跳,那沉闷的鼓声并未消失,反而像跗骨之蛆,始终在我们周围回荡,时远时近,引导着,或者说,驱赶着我们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蛊虫被装在盒子里没有持续地进食血肉,已经没那么活跃的关系,鼓声也没有完全锁定我们精准的位置一样,连带着周围的浓雾也没有主动的扑向我们,没有把我们拉进更加彻底的障世之中。
人在绝境之中爆发出的意志力完全压制了衰老、疲乏还有恐惧,我们所有人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整,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
“教授,还有多远?”我搀着刚子,喘着粗气问道。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腐烂的落叶层下是湿滑的岩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快了,应该就在前面那个山坳里。”赵教授头也不回,声音沙哑,“那地方……还有个别名‘鬼哭坳’,据说以前是……是古哀牢人处置犯人和祭祀的地方。”
鬼哭坳?这名字听得我心里一沉。
又艰难地行进了约莫一个小时,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我们穿过一片异常茂密的灌木丛,踏入了一个被环形山壁包围的洼地。
这里的树木稀疏了许多,但形态更加扭曲怪诞,如同挣扎的鬼影。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白色石块,仔细看去,那些石块大多带有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有些上面还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诡异图案。
空气中那股怪味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隐隐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洼地的中央,是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空地尽头倚着山壁,赫然矗立着几座用黑色石头垒成的、低矮的圆形建筑,看上去像某种古老的祭坛或者……墓穴。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锈蚀严重的铁器残片和早已腐朽的木质结构。
“就是这里!”赵教授激动地快步走到空地中央,环顾四周,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没错,就是这里!和信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颜姝警惕地观察着那几座黑色祭坛,低声道:“教授,这里的气息很不对。”
“噗通”一声,刚子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包扎好的后背又开始渗出点点血迹。
我让他靠着一块大石头休息,然后走到赵教授身边:“教授,地方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处理那盒子里的东西?又怎么根治刚子身上的蛊?”
赵教授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梦游一般,走到其中一座最大的黑色祭坛前,伸手抚摸着那冰冷粗糙的石壁,喃喃自语:“三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了……阿蕙,你们当年在这里……到底做了什么?”
杨方升紧张地凑过来,声音发颤:“教……教授,我们还是快点办事然后离开吧,这地方我呆着浑身发毛。”
就在这时,一直被我们放置在空地边缘的驴子突然发出一阵惊恐的嘶鸣,焦躁地原地踏步,试图挣脱缰绳。
“不好!”颜姝脸色一变,猛地举起信号枪,“有东西过来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周围那诡异的鼓声骤然停止!
整个洼地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宁静,连风声都消失了。
但这种宁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沙沙……沙沙沙……”
一种密集地、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从四周的树林里传来,由远及近,仿佛有无数只脚在落叶上行走。
紧接着,在浓雾和扭曲树木的阴影中,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开始浮现。
它们移动的方式很怪异,僵硬,迟缓,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它们的轮廓像是人,但细节处又扭曲变形,有的肢体异常膨大,有的则如同被拉长的阴影。
是那些融合的尸骸?不,不太一样。这些东西看起来更加……“新鲜”,而且数量之多,远超我们在尸球那里所见!
它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沉默无声,只有那“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逐渐将我们包围在这片古老的祭坛空地上。
我们背靠背站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圈。刚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被我按住。
“妈的……这下真是捅了马蜂窝了……”刚子咬着牙,冷汗直流。
颜姝扣紧了信号枪的扳机,赵教授则死死盯着那些围拢过来的黑影,嘴唇翕动,似乎在辨认什么。
杨方升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完了……全完了……它们来了……老岳……老岳好像也在里面!”
我握紧了手中仅剩的匕首,不知道这种利器能不能防身,心脏狂跳。
这些黑影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我们带来的那个金属盒子!
它们是被盒子里那些‘蚩蛊’吸引过来的?还是被我们这些闯入‘鬼哭坳’的活人气息所惊动?
“教授!”我低吼道,“现在怎么办?!你夫人信里有没有说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
赵教授猛地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指着那座最大的黑色祭坛,声音急促而嘶哑:
“祭坛!到祭坛里面去!信里提到过,这些黑石能隔绝气息!快!”
绝境之中,这是唯一的生路。
我一把拉起刚子,颜姝搀起几乎走不动路的杨方升,赵教授带头,我们几人跌跌撞撞地冲向那座最大的黑色祭坛。
祭坛的入口是一个低矮的拱形石门,里面漆黑一片,散发出浓烈的土腥和岁月沉淀的霉味。
在我们冲进祭坛的最后一刻,我回头瞥了一眼。
那些沉默的黑影已经填满了整个洼地,它们密密麻麻地站在空地上,离我们最近的那些,几乎能看清它们身上残留的、不同年代的衣物碎片,以及那张融合了多人特征、空洞而扭曲的‘脸’。
它们没有立刻冲上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又或者,是在畏惧着这座黑色的祭坛。
“砰!”
颜姝奋力将一块倚在门边的厚重石板推了过去,勉强堵住了大半个入口,只留下一条缝隙透进微弱的光线。
我们几人挤在狭窄、黑暗的祭坛内部,心脏怦怦狂跳,听着外面那一片死寂中蕴含的无穷恶意。
黑暗中,赵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异常清晰:
“现在……我们只能希望,这祭坛能撑得住。并且,找到信里提到的……那个‘净化’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