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县,王家村。
冲天的血腥味,几乎将深秋的冷风都凝成了实质。
村口那座死寂的院落,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无人敢靠近。
院内,王屠户一家三口,暴毙堂中。
他们身上没有伤口。
脸上却凝固着最极致的恐惧,眼珠子瞪得好似要裂开。
“本官断定,此乃厉鬼索命!”
七品县令刘德胜坐在轿中,捏着鼻子,只朝院门方向瞥了一眼,便迫不及待地宣判。
他身后的一众捕快早已吓得腿软,连连附和。
“大人英明!”
“快,快请道长做法事,封了这凶宅!”
刘德胜肥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刚要挥手结案。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刺破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刘大人,这么着急投胎去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县尉服的青年,正打着哈欠走来。
正是龙阳县尉吴迪,魂穿半年的全科医生和资深探案爱好者,白天晒太阳练武,晚上熬夜苦读医书和案卷。
他面容俊朗,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眼神惺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刘德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吴迪!本县断案,何时轮到你一个九品芝麻官置喙!”
吴迪恍若未闻,掏了掏耳朵,径直走向那弥漫着恶臭的凶案现场。
在他踏入院门的一瞬间。
眼前的世界,在他穿越而觉醒的天医神探眼之下,彻底变了。
空气中,无数常人无法看见的淡紫色气流,如鬼魅般飘荡。
丝丝缕缕,最终汇聚向两个源头。
其一,是县令刘德胜的官袍袖口。
其二,是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
吴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厉鬼索命?
不过是一场贼喊捉贼的烂戏。
他转身,目光穿透人群,钉在刘德胜身上。
“死者,是中毒。”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此毒,可麻痹脏腑,腐蚀神经,让人在极致的幻觉与痛苦中窒息而亡。”
“死状,与被活活吓死无异。”
话音落下,满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吴迪。
刘德胜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肥脸涨成猪肝色!
“一派胡言!”
他指着吴迪的鼻子咆哮,唾沫横飞。
“吴迪!你不过一介末流武徒,连县里的治安都管不好,又不是仵作,还敢在此妖言惑众!”
“来人!”
刘德胜眼中凶光毕露。
“把这个疯子给本官拿下,打入大牢!”
几名捕快面面相觑,迟疑着要不要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动手。
就在这时!
“呃……水……”
一道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呻吟,从那具被断定为“尸体”的王屠户口中,幽幽飘出。
轰!
人群瞬间炸了!
“诈……诈尸了!”
“鬼啊!王屠户活了!”
最近的几个捕快怪叫一声,屁滚尿流地摔在地上。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刘德胜,此刻面无人色,双腿抖得像筛糠。
“鬼……真的有鬼……”
混乱之中,唯有吴迪,神色不变。
他一步上前,蹲下身,两指在王屠户颈侧一搭。
“还没死透。”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吴迪从怀中取出一粒碧绿丹药,闪电般塞进王屠户口中。
随即并指如剑,疾点其胸前膻中、气海数处大穴!
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噗--”
一口乌黑腥臭的毒血,从王屠户口中喷出。
他那青紫的面庞,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血色。
呼吸,也渐渐平稳。
“活了!”
“真的活了!”
一个胆大的村民颤声惊呼,眼中写满了狂热。
“神仙!吴大人是神仙下凡啊!”
“他把死人救活了!”
“噗通!”
院外的村民们,黑压压跪倒一片,对着吴迪的身影疯狂磕头。
刘德胜呆立当场,脸上的血色褪尽,一片死灰。
他知道,完了。
吴迪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县令。
“刘大人,现在,你还觉得是厉鬼索命吗?”
恰在此时,王屠户悠悠转醒。
他看到吴迪,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道:
“是……李豪绅!”
“他的药园……那些‘药人’……是魔鬼……”
“县令……县令大人也……”
话未说完,王屠户便力竭昏死过去。
但,足够了。
“药人?”
吴迪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剑,锁定在刘德胜身上。
“刘县令,看来,你得跟我回县衙,好好聊聊这‘药人’的故事了。”
……
是夜,月黑风高,龙阳县衙,一衙三府。
县尉府,书房。
吴迪刚联合八品县丞,处理完刘德胜与李豪绅的案卷,将这对官商勾结的豺狼,彻底钉死。
龙阳县的天,暂时晴了。
他揉了揉眉心,正欲吹灯歇息。
忽然,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药园’里有客人来了?”
窗外。
一道黑影如夜枭般落下,悄无声息,未在屋瓦上惊起半点尘埃。
身法诡谲,直扑书房!
书房内,吴迪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汤的热气,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仿佛对窗外的杀机,毫无察觉。
可他藏在桌案下的手指,却屈指待弹。
杀机,已至门前。
“嗡”
一声机簧轻鸣,细不可闻。
吴迪吹散茶汤的热气,眼皮都懒得抬。
来了。
嗤!
窗纸缝隙,一星幽蓝寒芒乍现!
毒针破空,悄无声息,直奔吴迪后颈大椎!
这一针,凝练了杀手毕生功力,足以瞬杀七品武道高手!
吴迪头也未回。
身下太师椅,发出一记轻微的机括弹响,向左横移三寸。
不多不少,正好三寸!
噗!
毒针擦着他的颈侧皮肤掠过,带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死死钉进后方书架的立柱,针尾疯狂颤鸣!
一击落空!
窗外的人呼吸一滞。
那瞬间的惊愕,是顶尖猎手错失猎物时的本能反应!
但杀气未散,反而更烈!
哗啦!
窗纸爆碎!
一道黑影挟裹着冰冷的月光与杀机撞入房中,矫健如雌豹!
剑光亮起!
一道森白剑锋,撕裂空气,直指吴迪心口要害!
这一剑,狠辣、决绝,封死了所有退路!
面对这夺命一剑,吴迪终于有了第二个动作。
他反手将茶杯泼向烛火!
“嗤啦!”
滚烫茶水浇灭火苗。
书房坠入死寂的纯黑!
剑势骤然一顿。
黑暗,剥夺了刺客的视觉。
高手过招,这一瞬间的迟滞,便是生死之别!
吴迪屈指的指尖一弹。
一枚早已扣在指间的石子,撕裂黑暗,精准命中来人手腕“阳池穴”!
铛!
一声脆响!
来人一声闷哼,手腕剧震发麻,长剑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
“哐当!”
利剑坠地。
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吴迪的身形已然欺近!
黑暗中,那女子反应极快,身形暴退,双臂交叉护在胸前格挡。
可吴迪的手掌却在她手臂上一滑,如游鱼般绕开防御,五指发力!
“撕拉--”
夜行衣被悍然撕开!
女子只觉肩头一凉,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愤与惊恐直冲天灵盖!
她还想反抗,脖颈处却传来刺骨的冰凉。
一截碎裂的茶杯瓷片,正抵着她的颈侧大动脉!
“姑娘,夜闯男县丞的书房,可是会没命的。”
吴迪温和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在她耳畔响起。
那气息,温热,却让她如坠冰窟。
“咔。”
他打着火折子,重新点亮了蜡烛。
烛火复燃。
一张颠倒众生的玉容,撞入吴迪眼帘。
肤如凝脂,眉如远山,一双清冷的凤眸此刻正燃着羞愤与杀意的火焰。
香肩半露,一片雪腻肌肤之上,一个青色的“遣”字刺青,竟被两道狰狞的血色叉痕划破!
叛出杀手组织‘天谴阁’的烙印!
吴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便落在了她微微发紫的唇瓣上。
天医神探眼之下,她体内翻腾的寒气与另一股阴毒,无所遁形。
有趣。
吴迪松开瓷片,随手一扔。
他拉过椅子坐下,自顾自地重新倒了杯茶,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你中的是药园里残留的七日断魂散。”
第一句话,让女子娇躯剧震!
“天遣阁的叛徒。”
第二句话,让她那双冰冷的凤眸,第一次浮现出惊骇!
“你练的玄阴剑法,寒气已经开始反噬了。每逢月圆,痛不欲生,不出三年,必死无疑。”
第三句话,如九天玄雷,彻底击溃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最大的秘密,她最深的痛苦,被这个男人轻描淡写地,一句句剥开,摊在阳光下!
“你……你到底是谁?!”
苏倾城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赤身裸体,再无半分秘密可言!
“我?”
吴迪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
“一个能救你命的人。”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
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三寸。
他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处子幽香,混合着一丝毒药带来的异味。
她能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那洞穿一切的锐利,和一丝不加掩饰的……侵略性。
“我能解你身上的毒。”
“我能根治你体内的寒气反噬。”
“我还能帮你,找到炼制‘七日断魂散’的幕后黑手,让你亲手复仇。”
吴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每一个字都敲在苏倾城的心坎上。
他伸出手,无视她戒备的眼神,轻轻捏住了她光洁圆润的下巴,指腹感受着那惊人的弹性和冰凉。
“而代价……”
他的目光灼热,带着一丝玩味与霸道。
“做我的暗刃。”
“为我斩尽这世间不平!”
“你,可愿降我?”
烛火摇曳,映着吴迪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的话语不重,却字字诛心,将苏倾城最后的骄傲与挣扎,碾得粉碎。
玄阴寒气,是悬顶的催命利剑。
七日断魂散的线索,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她那个被扣为人质、中毒更深的师弟,更是她无法挣脱的枷锁!
这个男人,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将她的命脉,死死攥进了掌心!
苏倾城娇躯颤抖,贝齿死死咬住下唇,渗出殷红的血丝。
“我……凭什么信你?”
吴迪笑了,那笑容里是洞悉一切的从容。
他松开手,转身从书案暗格中取出一个针囊,指尖拈起一根细若牛毛的金针。
“凭它。”
话音未落,吴迪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苏倾城身后。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金针隔空已然刺入其后颈“风府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