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那双不染尘埃的靴子，踩在了凝固的血泊边缘。

他看着单膝跪地，浑身浴血的杨凡，如同在看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

“不错的身体。”

使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赏，那是工匠对材料的欣赏。

“如此浓郁的纯阳之气，用来做我的炼丹药引，倒是刚刚好。”

他缓缓向杨凡走去，丝毫没有防备。

在他眼中，这只跪在地上的蝼蚁，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抓向杨凡的天灵盖。

“能成为本座的一部分，是你的荣幸。”

杨凡低垂着头，鲜血不断从嘴角滴落，在身下的血泊中溅开一圈圈涟漪。

他的左臂软软垂着，右臂撑着地面，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看似是力竭，是濒死。

十丈。

五丈。

三丈。

使者的手，距离杨凡的头顶，只剩一尺。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头发的瞬间。

杨凡低垂的眼中，爆开两团不属于人类的光。

一团金，一团黑。

“就是现在！”

一声咆哮，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在他的丹田深处炸响。

那个由九阳真气和玄阴真元构成的太极气旋，停止了旋转。

阴与阳，不再追逐。

它们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悍然对撞。

轰！

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引爆。

那不是内力，也不是真元，那是一股纯粹的，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洪流。

杨凡跪着的身躯，像一发炮弹，猛地弹射而起。

他无视了左肩那血肉模糊的巨大伤口，无视了体内经脉寸寸断裂的剧痛。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笔直地撞向使者。

“什么？”

使者那张万年不变的淡漠面孔，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他眼中的欣赏和漠然，瞬间被一抹惊愕取代。

他没料到，这只濒死的蝼蚁，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他下意识地向后飘退，同时心念一动。

那柄被他收回的青色飞剑，再次发出一声尖啸，从他背后绕出，以比之前快上三分的速度，刺向杨凡的心口。

他要先一步，将这只失控的蝼蚁钉死。

飞剑的速度，快过了杨凡前扑的速度。

在杨凡的拳头触碰到他之前，飞剑已经到了。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青色的长剑，没有刺中心口，却从杨凡的小腹处，透体而入。

剑尖带着一捧滚烫的鲜血和内脏碎片，从他后腰穿出。

使者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冷漠。

中了这一剑，剑气会瞬间绞碎他的五脏六腑，神仙难救。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看着杨凡的尸体无力地倒下。

可杨凡没有倒。

他的身体只是在半空中剧烈地一震，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

他喷出一大口血，血雾中，他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没有后退。

他反而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了那柄贯穿自己小腹的飞剑剑身。

“你……”

使者第一次露出了惊恐。

他想抽回飞剑。

可那柄剑，像是被两只烧红的铁钳焊死，纹丝不动。

剑身上蕴含的灵能疯狂爆发，锋利的剑气在杨凡腹中疯狂搅动。

肠穿肚烂。

杨凡的身体弓起，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更多的血，从他的嘴里，从他腹部的伤口里，泉涌而出。

他却借着这股力量，借着这柄穿腹而过的长剑作为支点。

他的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猛地一拉。

他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沿着冰冷的剑身，拉向了使者。

一寸。

又一寸。

鲜血和碎肉，顺着剑身，流淌了一地。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以一种最惨烈，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迅速缩短。

五尺。

四尺。

三尺。

这个距离，是修仙者与人对敌的禁区。

这个距离，是武者用生命搏杀的绝对领域。

杨凡满嘴是血，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森白牙齿。

他对着那张近在咫尺，写满惊恐与不敢置信的脸，笑了起来。

“捉到你了，上仙。”

使者亡魂大冒，体内的灵力本能地在身前凝聚出一层透明的光罩。

那是他的护体灵光。

也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可已经晚了。

轰！

杨凡那只完好的右拳，裹挟着阴阳二气爆炸后的毁灭性能量，重重地轰了上去。

拳头与灵光接触的瞬间。

咔嚓。

一声脆响。

那层足以抵挡千斤巨力的护体灵光，如同被铁锤砸中的鸡蛋壳，闪烁了一下，应声碎裂。

拳头，毫无阻碍。

砰！

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使者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

骨裂的声音，清脆得刺耳。

使者的鼻梁塌了下去，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仰倒。

杨凡欺身而上，左手依旧死死抓着穿透自己身体的飞剑，右手化作了狂风暴雨。

砰！

又一拳，轰在他的下颚。

砰！

一拳砸在他的眼眶。

砰！砰！砰！

杨凡按着他，一拳接着一拳，疯狂地砸在他的脸上，头上，胸口。

没有招式。

没有章法。

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宣泄。

“仙人？”

一拳。

“你的剑呢？”

又一拳。

“你的法术呢？”

再一拳。

修真者孱弱的肉身，在武道宗师舍弃一切的狂暴拳意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骨头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使者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想反抗，想施法，可杨凡的拳头太快，太密，将他所有的动作都扼杀在摇篮里。

他被按在地上，像一个破沙袋，被动地承受着这场毁灭性的殴打。

最后一拳。

杨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他将体内最后一点爆炸的能量，全部汇聚于右拳之上。

拳头上，金黑二色光芒交织流转。

他高高扬起手臂，对着使者塌陷下去的胸膛，狠狠贯下。

噗！

拳头没有任何阻碍地，穿透了使者的胸膛。

从他的后背，带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破体而出。

整个世界，安静了。

使者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声息。

两道身影，就以这样诡异的姿势，僵在原地。

杨凡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臂。

他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拳头，又看了看地上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他松开了抓着飞剑的左手。

那柄青色飞剑失去了支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杨凡的身体晃了晃。

他摇摇欲坠，却终究没有倒下。

他弯下腰，一把揪住使者那沾满血污的头发，将他瘫软的尸体提了起来。

烟尘散去。

空旷的广场上，只有杨凡一个人站着。

他提着那具仙人的尸体，像提着一条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