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屋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我就跟老大急了。”
郭凡东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还能感觉到当时胸口的那股憋闷。
“我说青龙堂干的都是什么烂事?收保护费、放高利贷,甚至还逼良为娼!”
“这种烂透了的场子要是收进来,那不是往咱们云龙会脸上抹黑吗?”
“到时候外人怎么看咱们?咱们还是那个讲义气的云龙会吗?”
小弟们听得连连点头,这正是他们心里的想法。
“可老大怎么说?”
郭凡东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他说,等人进来了,管理好了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然后,又是不由分说地把我训了一顿,嫌我不懂事,嫌我眼皮子浅。”
“说完,直接就挂了电话。”
郭凡东闭上了眼睛,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电话那头冰冷的“嘟嘟”声。
当时他握着发烫的手机,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孙伟斌那个阴险小人,恶人先告状了。
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受害者说成闹事者。
这一招,孙伟斌玩得太溜了。
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关键的不是这一顿打,也不是这一顿骂。
而是那个令人心寒的态度。
自从沈耀飞走了之后,陈云龙对他们这些飞哥曾经的铁杆弟兄,态度就全变了。
虽然还没做得太绝,没把他们发配到那些完全没油水的穷乡僻壤。
但那种冷淡和疏远,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出来。
以前飞哥在的时候,陈云龙对他们可是嘘寒问暖,一口一个兄弟。
现在呢?
连一句解释都不听,直接定性为“闹事”。
这就是人走茶凉啊。
“这……这也太欺负人了!”
那个小弟憋了半天,眼圈都红了,一拳砸在墙上。
“怎么能算了呢?我不服!我一定要去告诉老大,当面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没用的。”
郭凡东缓缓睁开眼,看着那个冲动的小弟。
“他已经信了孙伟斌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你现在去,只会让他觉得咱们不懂规矩,觉得咱们是在无理取闹。”
几个小弟面面相觑,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了脚。
连东哥都被骂成这样,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小弟去了,又能顶什么用?
郭凡东看着这几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心里一阵绞痛。
“飞哥走了,咱们就被冷落了,这是事实。”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我承认,我没有飞哥那么大的本事,也没有飞哥那么硬的面子。”
“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给弟兄们撑腰。”
“跟着我,只会让你们受委屈,挨欺负。”
郭凡东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要不,你们散了吧。”
“去别的堂口看看,凭你们的身手,别的堂主肯定愿意收。”
“哪怕是去别的帮会,也比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废物强。”
“跟着我混,没前途。”
“东哥,你特么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那个给郭凡东擦药的小弟手里的棉签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眼眶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
“咱们兄弟跟了你这么多年,是图你有前途吗?”
“是图你讲义气!是图你把咱们当人看!”
另一个小弟也急了,往前跨了一步:“就是!东哥,你要是嫌我们累赘,直说就行,别用这种话来寒碜兄弟们!”
郭凡东看着群情激奋的小弟们,心里那股酸楚更重了,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一直蹲在角落里闷不作声的一个黄毛突然抬起头。
“东哥,既然老大不管咱们,咱们去找飞哥吧!”
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仿佛在绝望的黑夜里看到了一丝曙光。
“对啊!找飞哥!”
“只要飞哥肯回来,借他孙伟斌十个胆子,他敢动咱们一下?”
“飞哥以前最护短了,要是知道你被打成这样,肯定废了孙伟斌那孙子!”
小弟们越说越兴奋。
郭凡东苦涩地摇了摇头,眼里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
“你们当我没想过吗?”
“我想过,我不止一次想过。”
郭凡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但我不能去,你们也不能去。”
“为什么?”那个黄毛不解地问道,“飞哥不是最讲义气吗?”
郭凡东叹了口气:“飞哥现在过得很好。”
“他在那个城市,不用打打杀杀,不用提心吊胆,每天都很平静。”
“他说他很享受现在的日子,那是他想要的生活。”
郭凡东又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咱们这帮人,在那泥潭里打滚也就罢了。”
“现在再去把飞哥拖下水,去打扰他的清静,那还叫兄弟吗?”
几个小弟听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垂下了头。
心里虽然委屈,虽然不甘,但东哥说得对。
那是飞哥好不容易才过上的安生日子,谁忍心去破坏呢?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那根烟明明灭灭。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一早,那个叫黄浩的黄毛小弟,就不见了踪影。
他一个人买了张最早的大巴票,从绣城直接杀到了锦城。
他其实压根不知道沈耀飞住在哪里。
脑子里只记得东哥随口提过一嘴,说飞哥在花溪路旁边的小吃街摆摊。
黄浩也没多想,到了锦城就在花溪路那十字路口死守。
正值盛夏,中午的大太阳毒辣得像要把人烤化了。
柏油马路被晒得冒着虚烟,知了在树上叫得人心烦意乱。
黄浩蹲在路边的树荫下,背后的T恤早就湿透了,粘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他也不敢走远,生怕错过了飞哥。
实在热得受不了了,就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几根老冰棍。
一边咔嚓咔嚓地咬着冰块,一边死死盯着路口。
从中午一直等到日头偏西,一直等到快五点多的时候。
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长串的各种小摊车,正慢悠悠地往这边骑。
而其中一个,身形挺拔,虽然穿着围裙,但那股子精气神,黄浩一眼就认出来了。
“飞哥!”
黄浩把手里剩下的半根雪糕棍一扔,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嗷的一嗓子就冲了上去。
沈耀飞刚把车停稳,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才认出是以前跟在郭凡东屁股后面的小跟班。
“耗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沈耀飞有些意外,一边手脚麻利地支起摊子,一边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