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匈草原。
巨虎城。
这是一座由蛮匈人,掳掠乾国工匠,按照蛮匈草原风俗要求,以夯土打造出的城池。
墙高十二米,厚有两米。
挖开的护城河,水源通自月亮河。
水质清澈、甘甜。
因为蛮匈人崇敬月亮河,不会有人玷污河水、乱扔垃圾。
敢犯者,轻则缴纳百羊、或五十牛,重则处死。
而城池四门,则是一头巨大无比,张开獠牙的斑斓猛虎头造型。
似有吞天地之志。
据说,乃是迎合蛮匈王骨古合木达的喜好,从而设计。
城主府,大厅内。
笙歌燕舞,酒肉弥香。
数十名身披蝉翼素纱、半遮半掩的乾国美人,婀娜多姿,翩翩起舞。
丝竹声,优美婉转。
引人入胜。
兀帖将军作为守将,四十左右的年纪,身形高大,肩背厚实,披着银甲,坐在金玉铸造,虎头豹尾,铺着一张白老虎皮的大椅上。
闭目,享受着。
在他身下,跪着两名十四五岁,容貌绝佳的少女。
而在下方,居于左侧的位置。
坐着十几名蛮匈将领,一边饮酒作乐,一边欣赏歌舞。
右侧,坐着两人。
一名约莫五十左右年纪,面白无须,穿着紫色华服,老脸上始终含笑。
另外一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剑眉星目,气质出尘,穿着文士白袍。
品酒间,看向兀帖的眼神。
多少带点鄙夷。
蛮夷畜生,就是没有教化。
他干这事时,还得熄灯,避着外人呢。
在他们身后各有四人持剑而立,显然是随同的贴身护卫。
俱是乾国人。
“不错不错。”
“黄公公,这曲子是你们大乾开国皇帝,乾武帝的破阵乐吧?”
“果真是悦耳啊。”
兀帖出言赞赏,大手在身下少女的头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兀帖将军真有雅兴。”
黄公公听着身后侍卫的翻译,捏着兰花指,笑道,“这曲子,却是我大乾的破阵乐,早知道兀帖将军喜好音律,咱家早就想法子派人送来了。”
“那倒是不必。”
“本将军粗人一个,只会杀敌,不懂音律。”
“不过,我这里有一位极擅你们乾国的诗词、音律的高手。”
兀帖满脸享受,“可惜他现在还没到,不然真能指点你们一二。”
“谁说我没来?”
正在此时,一道百灵鸟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外传来。
左侧坐着的蛮匈武将,齐齐起身。
兀帖更是大惊。
一脚踹开身下的少女,提上裤子,小跑了下来。
“兀帖达尔石,见过月秀公主,愿王神的光辉,永远照耀在您左右。”
“见过公主。”
“诸位将军都起来吧。”
来人一身乾国公子打扮,穿着洁白书生长袍,身段婀娜苗条,面容娇美无匹,眼眸似水,柳叶画眉。
举止间,既有男儿英气,又不乏媚骨天成。
抬手示意时,露出的手腕,竟是如同白玉雕琢。
黄公公身边的青年文士,已经看傻了。
呆立原地,直勾勾的盯着来人。
似是想透过衣袍,看到那层峦叠嶂,粉肤玉肌...
发现对方也看向他时,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酥麻一片。
蛮匈草原,竟真有此等美人?
“受律辞乾帝,将相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曲是好曲,不过我今日却是听出了亡国之音。”
“可能近来未碰音律,有些听不懂了,唐突之言,莫要见怪。”
月秀嘴角上扬,声音清脆。
背着小手,在帖木将军的陪同下,漫步走向首位座椅。
只是看到地上的一滩不明液体,以及跪在不远处,捂着胸口,瑟瑟发抖的乾国少女时。
不禁蹙眉,厌恶的瞪了兀帖一眼。
“公主,那是酒...”
帖木一脸尴尬。
同时挥手,让舞女们都滚下去。
月秀公主寒着脸,置若罔闻。
直接重新走回,坐在下列左侧位置。
跟在身后的两名侍从,立刻更换一套白玉梅花酒盏、白象牙玉筷。
“公主,您不是要去奴隶营,亲自挑选一批奴隶吗?”
“怎得提前来了?”兀帖赔笑道。
“这一批奴隶太差,我不喜欢。”
“可是怪我,扰了诸位将军的兴致?”
月秀公主冷笑。
他们蛮匈族人勇猛有余,甚至说是粗鲁、野蛮都不为过。
唯独不愿学一点乾国人的礼节。
哪怕一点点都行。
“不敢,末将不敢。”
兀帖单膝下拜。
“公主息怒,兀帖将军只是宴请我等,备了些美人歌舞,并无他意。”
“在下魏书白,大乾九千岁、东厂督主魏公公的义子。”
“今日有幸得见月秀公主,惊为天人,在下敬公主一杯。”
魏书白端起酒盏,为兀帖开脱的同时,主动近前搭话。
摆出一副自认为彬彬有礼,潇洒飘逸的笑容。
率先一饮而尽。
“哦,魏督主的公子?”
月秀红唇轻启,声音清冷。
“听闻魏督主膝下有二十四位义子,各有神通,其中大公子魏覆海,天生神力,善使一柄三百七十三斤的宣花天狼斧,曾一人剿灭八百绿林山贼,号称天狼将军。”
“七公子魏礼、九公子魏猛,俱是担任皇帝的天武卫,曾力战三百名青衣刺客,救驾于危难,深受乾国皇帝的器重。”
“十三公子魏人杰,十五公子魏蛟,十六公子魏统...”
听着月秀公主,如数家珍。
兀帖等人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喝着青稞酒,悄悄欣赏着她的绝世英姿。
这可是他们蛮匈草原最美丽、聪慧、最尊贵的一颗皎洁明珠。
黄公公皱着眉。
对于蛮匈人的情报能力,有些惊讶。
魏督主的义子们,的确是有很多名扬天下,但也有几位行事素来低调、隐秘。
只负责,在暗中为督主效力。
同在乾国的西厂探子,都未必清楚。
这个月秀公主,远在蛮匈草原,竟然能查得出来?
真不简单啊。
魏书白眼中放光,听着月秀清脆悦耳的声音,如痴如醉。
而且很快,便可以说到他了!
奈何,并不如他所愿。
“黄公公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西北六郡的事?”
月秀话锋一转。
“正是。”
“咱家奉魏督主的命令,前来与贵国商议,归还六郡事宜。”
“这一封密函,乃是督主亲笔手书,还请公主御览。”
黄公公从袖内取出锦盒,上面封着火漆,可见东厂字样。
一名侍从上前接过,打开确认没有危险后,方才躬身呈于月秀。
“公主,刚才听您说到十六公子,为何不说下去了?”
魏书白心里头,如同猫抓。
面上,始终保持笑意。
他是东厂督主的第十七位义子。
号称京城第一公子,师从庐山大儒,周石琼。
现任文渊阁学士,最擅诗词文章。
曾数次被乾国皇帝降旨召见,寻诗问画,予以高度赞扬。
仰慕他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更是不知凡几。
只要这位月秀公主出言提及,他或可借此机会,拉近关系。
他日一亲芳泽,亦非难事。
若能征服、迎娶此女。
非但能完美办成义父的嘱托,后半辈子还能享尽人间富贵、艳福...
还哪里需要,当一个阉狗的义子?
“你在教我做事?”
月秀扫了一眼密函,头都不抬,冷道,“拖出去。”
“啊?”
“公主恕罪,还望看在魏千岁的份上,饶恕他一次吧。”
“咱家这里谢过了。”
黄公公急忙拱手,带着面色苍白的魏书白,连忙告罪。
“罢了。”
月秀淡淡开口,“魏督主的面子,自当是给的,若非是督主鼎力相助,想要除掉楚振山,灭他全族,确是极难。”
“咱家代督主千岁,多谢月秀公主。”
“那二十日后,督主的大公子亲率三军前来,还望蛮匈王这边按照昔日盟约,佯装败退,让出西北六郡。”
“此六郡的一应财物、百姓、任由蛮匈勇士们索取,先前督主答应的报酬,包括贵国三位前来东厂做客的王子,督主会一并安全送至草原。”
黄公公松了口气。
用眼角余光,示意魏书白不可再多言。
完不成那件事,无伤大雅。
毕竟,魏书白虽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吟诗作画、风流倜傥,在乾国境内凭借庐山大儒的名头,招蜂引蝶,称得上是御女无数,花丛老手。
但在蛮匈草原上,许是不顶用。
何谈勾引到蛮匈王,骨古合木达的掌上明珠。
但是双方盟约的差事,必须要办好。
不能出半点差池。
“这可不行。”
月秀摇了摇头,无奈道,“届时,我们最多让出一郡之地。”
“什么!?”
魏书白惊怒起身,不过被黄公公的大手按在肩上,只得重新坐下。
“公主这是何意?”
黄公公眯着眼,拱手问道,“蛮匈王莫非是想失信于督主?咱家不太明白,还请明示。”
“放肆!”
“大胆!”
兀帖豁然起身,拔出长剑,直指黄公公。
其余的蛮匈将军,皆是出声怒斥。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月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冲动,这才沉声道。
“蛮王神在上,我草原上的勇士,向来最重盟誓!”
“若是你们真斩了楚振山的全族,按照约定,待到魏督主求得乾国皇帝的旨意,派东厂的人亲征而来,我草原勇士自当败逃,西北六郡,拱手奉还。”
“不过据我所知,楚振山全族七百五十九人,尚有一人苟活。”
“倘若只是旁枝末节,也便罢了,偏偏此人是楚振山的嫡亲血脉。”
“楚离!”
月秀蹙着眉,身上气势陡然一变,竟是摄人心魄。
“如此,究竟是谁不尊盟约,奉还一郡已是我父王的仁慈。”
“...”
“咱家一时情急,说错话了,公主莫怪。”
黄公公深施一礼,赔笑道,“那楚离不过是区区一个浪荡公子,生得细皮嫩肉,文不成武不就,虽有雄心壮志,但并无真才实学,跟他老子相比,提鞋都不配。”
“而且,楚离应当是私自潜入军中,早已死在战场了,无足轻重。”
“还望公主明鉴,莫要为难咱家。”
魏书白点着头,连声附和。
不能因为这个借口。
导致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甚至是跟蛮匈人直接翻脸,这对谁都没好处。
而且,他们自己的性命,只怕都保不住。
月秀眯着眼,声音缓和。
“黄公公所言也不无道理,此事不是没有缓和的余地。”
“这样吧,若是你们能在二十日内,让我确信楚离已死,一切全部按照魏督主的意思去办。”
“如若不能的话,看在督主的拳拳诚意份上,父王送你们一郡,本公主做主,再多送还你们一郡之地。”
“余下四郡,按照每百万石粮草、二十万匹牛羊、二十万金,换得一郡的价格,进行交易。”
月秀公主的每一句话落下,黄公公、魏书白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眼里的怒意,也在飙升。
但谁也不敢翻脸。
这价格,她明明可以抢的,却还要说什么交易?
看到二人面色苍白,嘴角抽搐的表情。
月秀公主莞儿一笑狡黠道。
“魏督主神通广大,膝下义子们各个手段不凡,东厂的番子更是千千万,只是找个人罢了。”
“再说了,你们乾国皇帝富有天下,坐拥十三州,这点东西算什么?”
“哎呀,忘记现在是十二州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