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拉萨就去了冲赛康市场,沈晦还没来得及找住处。也就直接跟着秦映雪到了她入住的宾馆。
办理好入住手续后,秦映雪老实不客气地跟着沈晦进了他的房间。
“哎呦妈妈呀!可紧张死我了。”
一进房间,秦映雪噗通向床上一坐,满脸的惊魂未定。
微微一笑,沈晦说道:“秦小姐!我刚才告诉你,要是动起手来,你赶紧跑。你怎么没跑啊?不害怕吗?”
“害怕啊!不过,我当时就是觉得你一定能打赢。”
秦映雪红着脸,但表情十分肯定。
一笑,沈晦说道:“哎呦!没看出来,你还能掐会算啊!”
“算什么算啊!我就是知道你能赢。”
秦映雪笃定地说道。
抬了抬眉毛,沈晦没说话。他感觉眼前的秦映雪似乎和自己已经认识了很多年,那种亲切的熟悉感,让他感到全身温暖。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家是哪里的呢?”
秦映雪问道。
“我叫沈晦,算是北京人吧。不过,好多年没回去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呵呵……那可多了。西宁、成都、兰州、甘孜……我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听沈晦这么说,秦映雪不禁疑惑地问道:“你有那么多家呀?”
“我可没说这些地方都有家。”
沈晦一笑,解释道:“我当兵在青海德令哈,复原后就没回北京。一直做文玩手串、佛珠天珠的买卖。北京哪里也不算我的家了。”
说到这里,沈晦的脸上逐渐挂上了一抹伤感。
想到因为父母对弟妹的宠溺,而放任自己自生自灭,沈晦的心里还是会感到丝丝的疼痛。
“你怎么了?”
秦映雪冰雪聪明,沈晦脸上微小的变化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微微一笑,沈晦说道:“没什么,忽然有点儿想北京了。一晃出来快十年了,也不知道北京现在什么样了。”
“那就回去看看呗。”秦映雪笑着说道:“我正好也要回北京,咱们可以一起走。”
看着秦映雪热切的眼神,沈晦不忍心直接拒绝,说道:“看有没有时间吧!”
顿了一下,沈晦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买下那幅唐卡呢?那是一个比较冷门的门类,十二万入手,想要出手不容易。”
“谁说我要卖了?我是要送人的。”
秦映雪笑着说道:“我爷爷对藏传佛教非常痴迷,他收了很多相关的器物。这幅唐卡这么精美,连我都喜欢,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爷爷,他一定喜欢。”
点点头,沈晦说道:“哦!要是这样的话,倒也说得过去。那幅唐卡的升值空间还是有的,过个两、三年拿出来,二十万出手也不难。”
“那就是我爷爷的事儿了。”
秦映雪笑呵呵地说道。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下从床上跳下来,问道:“对了!你刚才让我抱着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是不是比这幅唐卡还珍贵?”
沈晦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你察言观色的能力这么强。”
说完,沈晦就从包里取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香炉和底座。小心翼翼地撕开外面的气泡纸,先将那只造型古朴的铜香炉随手放在一旁,然后,双手捧起那块由整块白奇楠雕琢而成的底座,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中央。
然后,又从包里取出一块鹿皮,在底座的底部平面上用力地擦拭了起来。
也就不到半分钟,一股清甜、幽凉,带着丝丝花果蜜意般的奇异香气,悄无声息地在房间内弥漫开来。这香气并不浓烈呛人,而是悠远通透,沁人心脾,仿佛能涤净空气中的每一丝浊意。
秦映雪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瞬间瞪大了:“这……这是什么木头?好香啊!”
“这不是普通的木头。”
沈晦的指尖轻轻拂过底座上繁复精美的奇石纹路,语气中凝重又带着些许尊崇地说道:“这是白奇楠,沉香中的顶级品,自古就有‘一片万金’的说法。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这样等级的白奇楠沉香,一克的市场价格最低也要五千起跳。你看到的这个香炉底座,是由一整块品质极高的白奇楠随形雕刻而成,重量起码在三公斤以上。光是这材料本身,就已经价值不菲。”
他看向听得入神的秦映雪,微微一笑:“现在你觉得,它比那幅唐卡如何?”
秦映雪盯着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香炉和奇楠底座,嗅着那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喃喃道:“这……这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了。唐卡还有个价儿,这块木头……我都不敢想象它值多少钱。你刚才居然就让我随便抱着,还让我跑。要是我……”
沈晦看着她那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淡然一笑,说道:“放心,没那么娇气。不过,真正珍贵的,确实是这份历经岁月沉淀的雅趣与合一之美。”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柔和的灯光洒在奇楠底座上,那独特的油脂纹理在光下流光溢彩,与空中萦绕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共同诉说着一段静谧而悠远的往事。
良久,沈晦摇摇头,从沉醉中醒来,打断房间内的沉静:“好了!先收起来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再说,这东西的真正价值也不是观赏之物。”
好像是从虚幻中醒转,秦映雪迷离地点了点头。
忽然,眼睛一闪,说道:“那你再帮我看看这幅唐卡吧。看看是不是有瑕疵,需不需要修补一下。”
略微迟疑了一下,沈晦点头答应了。
在他看来,那幅唐卡完全是原汁原味的东西,完整保留了绘成到现在的所有岁月痕迹,堪称是完美的艺术品。在外行人眼中的瑕疵,在古董从业者的眼中,那些都是历史的符号,是不可触动的美。
但对秦映雪来说,她眼中的美就是完美无瑕,是追求那种毫无瑕疵的完整。对于这一点,沈晦也能够理解,他在刚入行儿的时候,也曾经因为一颗天珠的孔洞不对称,而放跑了一个捡大漏儿的机会。那简直不是懊悔能够形容的。
当秦映雪把那幅唐卡平整地放到灯下,沈晦的脑子里马上跳出了先前对这幅唐卡的鉴定信息,眼前也出现了古代僧人描绘这幅唐卡的画面。这也就确定了自己的鉴定结论没有问题。
为了打消秦映雪的疑虑,沈晦又对唐卡表面仔细检索了一遍,还翻到背面仔细观察。
就在沈晦的手触摸到背面的“唐卡布”时,手上传递过来的信号是这幅唐卡比以往他过手的所有唐卡都要厚实。又把唐卡卷起来,拿在手里掂了掂。
“怎么了?这幅唐卡有问题吗?”
看到沈晦的举动,秦映雪也开始怀疑起这幅唐卡的价值,甚至是真伪。
对于买唐卡的十二万她一点儿都不在乎,而是担心这幅唐卡是假的,耽误了给爷爷送寿礼。
摇摇头,沈晦说:“这幅唐卡里面好像藏着东西。”
说完,就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打开后,秦映雪看到了一些小剪刀、镊子、刀片、放大镜等小工具,这是沈晦平时用来穿手串、检查东西品相的工具。
就见沈晦拿起小刀片和镊子,开始拆解唐卡背面的“唐卡布”。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稳定,刀尖小心翼翼地探入边缘缝合处的细微缝隙,再用镊子夹住线头,一点点地剥离。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手下不是一块陈旧的布料,而是世间最精密的仪器。
秦映雪屏住呼吸,生怕一丝扰动会影响到沈晦。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秦映雪依旧充分地相信沈晦。
房间中只剩下工具与纤维摩擦时发出的极轻微的“沙沙”声,以及她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随着沈晦的拆解,那块覆盖在背面的布料被缓缓掀开一角。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秦映雪忍不住小声问道。
沈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旁边的放大镜,凑近了刚刚暴露出来的唐卡底层。在放大镜下,他看得更清楚了。原本应该是空白底布或者直接是颜料层的地方,隐约透出一些与正面图案截然不同的、更为古拙的线条和色块。
“果然内有乾坤。”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发现秘密的兴奋,“这背面覆盖的,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更像是一种……遮掩。”
沈晦继续动手,动作比之前更加谨慎。当覆盖布被揭开大约三分之一时,一片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一行行淡金色的符号显露出来。似乎是一篇复杂的、从未见过的符文,线条盘根错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和神秘气息。
就在符文映入眼帘的刹那,一串信息如电光石火般跃入沈晦的脑海:“巴利文大藏经,乃锡兰上座部所传佛教经典,亦称南传大藏经,其经藏部分与汉传《阿含经》相类。此经典并非成于一人之手,乃早期僧团集体结集、世代传承之圣典。而眼前所隐之经文,全篇以金丝绣成,源流清晰——当为明代中期,约公元一五六零年前后之罕世珍品。”
同时,眼前也出现了数个身着僧袍的影像,在昏黄的灯下虔诚地绣着经文。
“这是什么?”秦映雪凑近了些,惊讶地看着那隐藏在下的图案,“这是文字吗?我看像是藏文。”
摇摇头,沈晦说道:“不是藏文,是巴利文,古代印度一种语言。虽然早就不通用了,但是靠着佛经而保存了下来,是斯里兰卡、缅甸、泰国等地方的佛教圣典及其注疏等所用的语言。”
“这不是画上去的。”他抬起头,眼神清澈地看向秦映雪,“是用极细的高纯度金丝绣成的。而且,这经文非常古老,比正面唐卡的年代还要久远。”
他放下工具,若有所思。
“有人在后来,用这块唐卡布,故意将这个符文覆盖住了。这或许才是这幅唐卡真正关键,或者说,真正‘危险’的地方。”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这幅来自雪域高原的唐卡,不再仅仅是一件珍贵的宗教艺术品,它隐藏的秘密,正被沈晦一步步地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