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之巅,云海翻腾。李重阳站在崖边,俯瞰着下方模糊的城镇轮廓,最近琥珀吸收到的气运,比起初上山时,已然微弱了许多。山上的师兄师姐们,包括师父师娘,能提供的气运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增长缓慢得令人心焦。
“江湖……”李重阳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比起一门一派之地,那里才是气运汇聚之地,龙蛇起陆,恩怨情仇,该有多少气运等着我去吸收?”
他找到岳不群,提出了下山的请求。
“什么?你要下山?”岳不群闻言,眉头立刻锁紧,断然拒绝,“胡闹!你才入门多久?武功虽有小成,但江湖经验全无,人心险恶,绝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安心在山上修炼,待武功大成,再行下山不迟!”
李重阳早就料到岳不群会反对,他不慌不忙,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却带着自信:“师父容禀。弟子深知师父爱护之心。然而,闭门造车,终非正道。武学之道,在于知行合一。弟子如今于本派基础武学圆满,乃至《混元功》、《养吾剑法》和《金雁功》皆已入门,所缺者,正是实战磨砺与对江湖的认知。”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弟子若一直困守华山,纵然将武功练到定点,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花架子,遇事必然手足无措。唯有亲身踏入江湖,见识各派武学,体悟人心鬼蜮,方能真正将所学融会贯通,明心见性,不负师父授艺之恩,亦能真正为我华山派扬名立万,应对未来之风波。”
他顿了顿,观察着岳不群的神色,见其虽仍皱眉,但并未立刻反驳,便继续加码:“况且,弟子并非莽撞之人。此行只在外围城镇游历,绝不轻易涉足险地,更不会主动招惹是非。只求增长见闻,验证所学。若遇强敌,弟子定当以保全自身为先,绝不敢堕了华山威名,亦不敢让师父师娘担忧。”
岳不群抚须沉吟,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李重阳。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子说得有理。
如此璞玉,若只圈养在山中,确实可能磨灭了锋芒。而且,李重阳展现出的心智成熟度,远超其年龄,或许……真能应付一些简单的江湖场面?
这么一想,让他去山下相对安全的城镇历练一番,似乎也并非不可。
更重要的是,岳不群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借此机会,让李重阳提前见见血,磨砺一番的打算。至于风险……想来华山派势力范围内,不会有那种不长眼的存在。
他思忖再三,终于缓缓点头:“也罢,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温室之花,经不起风雨。不过,你独自一人,为师实在难以放心。”
他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女儿岳灵珊,心中有了计较:“珊儿,你便陪你小师弟一同下山,也好有个照应。切记,此行以游历为主,不可惹是生非,一切听你小师弟……咳咳,一切谨慎行事,遇事多商量,若有为难,即刻传讯回山!”
在岳不群看来,山下城镇,能有什么真正的高手?
以李重阳那妖孽的武功进境和岳灵珊的武功,足以应付寻常麻烦。即便真有意外,以他“君子剑”的名头和武功,也自信能及时救援。
“真的?谢谢爹爹!”岳灵珊早就向往话本里的江湖故事,闻言顿时喜出望外,雀跃不已。
李重阳也躬身道:“多谢师父!弟子定当保护好师姐,平安归来。”
于是,二人简单收拾行装,拜别岳不群和宁中则,踏着晨露下山去了。
一路上,岳灵珊如同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沿途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好奇,不断幻想着会遇到什么行侠仗义,扶危济困的桥段。
李重阳含笑听着,有这位小师姐在,自己的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然而,半日过去,走的都是官道,见的都是寻常百姓和商旅,岳灵珊想象中的江湖仇杀和路见不平一概没有出现。
她的兴奋劲儿渐渐过去,小脸上开始流露出失望和疲惫。
“话本里都是骗人的……走了这么久,连个劫道的山贼都没遇到。”岳灵珊撅着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李重阳见状,指了指前方路边挑着的一面破旧酒旗:“师姐,走了半天也累了,前面有家小店,我们去歇歇脚,吃点东西如何?”
岳灵珊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好吧。”
那是一家开在官道岔路口的荒野小店,土木结构,看起来有些年头,墙皮斑驳,门口挂着“悦来”二字招牌也褪了色。
“悦来”这算是武侠世界中最长出现的店名了。李重阳看着那两个字,神色莫名。
店里光线昏暗,摆着七八张旧木桌,此刻坐了三四桌人,看打扮多是行脚的商贩,但也有两桌人带着兵刃,气息精悍,显然是江湖人士。
李重阳和岳灵珊走进来时,吸引了店内不少目光。岳灵珊青春靓丽,李重阳虽然年轻,但眉宇间的灵动与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超凡气质,与寻常路人迥异。
两人扫视一圈,找了个靠窗的干净桌子坐下。店小二殷勤地跑来,李重阳要了两份肉饼和两碗热汤。
等待上菜的工夫,邻桌几个带刀江湖汉子的议论声隐隐传来。
“……听说了吗?福威镖局最近好像不太平。”一个瘦高个压低声音。
“哦?林总镖头威震东南,还有敢打他主意的?”另一人疑惑。
“嘿,树大招风呗!我有个朋友从川蜀来,说青城派那边,似乎有些动静,搞不好……”瘦高个做了个下劈的手势,声音更低了。
“青城派?余观主?他们不是一向在川蜀活动吗,怎么盯上福建的镖局了?”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风声是有点紧……”
岳灵珊听得心不在焉,她对什么福威镖局和青城派并不关心,只觉得这些江湖传闻远没有话本里精彩。
李重阳却是眼中精光一闪,福威镖局?《辟邪剑谱》?青城派已经动手了?他暗自记在心里。
这时,另一桌一个满脸横肉,嗓门洪亮的汉子,大概是喝了几碗马尿,正唾沫横飞地吹嘘:“要我说,如今这五岳剑派里头,还得是嵩山派左盟主!门下高手如云,势力庞大!像那华山派,岳不群号称什么‘君子剑’,听着好听,我看就是假清高,门下弟子也没见有什么出息,怕是早就没落咯!”
岳灵珊一听有人贬低自己爹爹和华山派,顿时柳眉倒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喂!你胡说什么?我爹……华山派行得正坐得直,岂是你能随意诋毁的?!”
那汉子被打断,先是一愣,待看清岳灵珊是个容貌俏丽的小姑娘,顿时淫邪一笑,满口黄牙暴露无遗:“哟!哪儿来的小娘皮,脾气还挺辣?怎么,华山派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个丫头片子出来逞什么威风?来来来,陪大爷喝一杯,大爷就承认华山派还有点东西,哈哈哈!”
他同桌的几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岳灵珊何曾受过这等羞辱,气得俏脸通红,娇叱一声:“找死!”“锵”地拔出佩剑,就向那汉子刺去。
那汉子虽然粗鲁,手上却也有两下子,见剑光袭来,并不慌乱,抄起桌上的单刀格挡。“铛”的一声,火星四溅。
岳灵珊含怒出手,剑法迅疾,但她毕竟是第一次与这等真正的江湖莽汉生死相搏,经验严重不足,招式间破绽不少。
那汉子力道沉猛,刀法大开大合,嘴里还不停说着下流话扰乱岳灵珊心神。店里的其他江湖人士也乐得看热闹,纷纷起哄笑话岳灵珊不自量力。
在众人的哄笑和对方的污言秽语中,岳灵珊越发心浮气躁,剑法渐渐散乱,一个不慎,被那汉子抓住破绽,一刀猛劈,震得她手腕发麻,长剑险些脱手!
“小娘皮,给大爷过来吧!”那汉子狞笑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向岳灵珊抓来。
就在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李重阳动了。
他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已然插入两人之间。也没见他如何作势,手中连鞘长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汉子持刀的手腕上!
“啊!”汉子只觉手腕剧痛如裂,单刀“哐当”落地。
李重阳动作不停,剑鞘顺势下压,点在汉子膝弯。汉子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李重阳这才手腕一翻,用剑柄重重击在汉子后颈。
那汉子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扑倒在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店内众人反应过来,那不可一世的汉子已经像条死狗般趴在了地上。
岳灵珊惊魂甫定,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持剑而立的李重阳背影,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感激,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意。
原来,被保护的感觉是这样的……
“小师姐,你没事吧?”李重阳回头,关切地问了一句。
岳灵珊摇摇头,脸上微红:“没事。多谢小师弟。”
李重阳点点头,看向地上那个汉子,问道:“这人如何处置?”
岳灵珊心地善良,虽然气愤,但想了想还是说:“他……他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教训一顿就算了吧。”
李重阳不置可否。就在这时,那汉子似乎缓过一口气,感受到身上的剧痛和周围异样的目光,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小……小杂种!你们敢伤我?有本事报上名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子……”
李重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刚才击败这人,琥珀珠汲取到的气运微乎其微,连山上最普通的师兄都不如,果然是条杂鱼。
他懒得听这种标准反派台词,直接打断,淡淡道:“华山派,李重阳。”
报完名号,不等那汉子再放什么狠话,李重阳手中长剑再次出鞘,剑光如同冷电般一闪而过!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小店。
只见那汉子双手双脚的腕部,各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筋络已被齐齐挑断!鲜血瞬间汩汩涌出,染红了地面。
店内瞬间死寂!所有江湖人士都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容的俊秀少年。
这手段……太狠辣了!简直不像名门正派弟子所为!看着李重阳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他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有机灵的,已经悄悄起身,溜出了小店,生怕被这煞星注意到。
那汉子瘫在血泊中,剧痛和恐惧让他浑身抽搐,再不敢有丝毫硬气,只剩下对死亡的无限恐惧,涕泪横流的哀求:“饶……饶命……少侠饶命……”
李重阳用剑尖指了指他,问道:“把你刚才说的,关于福威镖局和青城派的消息,详细说一遍。若有半句虚言,后果你知道。”
那汉子哪敢隐瞒,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将自己道听途说的消息说了出来:青城派似乎又高手出动,目标是福威镖局的镖头,不仅如此,青城派还有不少弟子前往福建,意图对福威镖局不利,具体计划他也不清楚。
李重阳听完,面色严肃起来。看来青城派已经动手了,虽然可能还在前期准备阶段,但留给福威镖局的时间不多了。
这事牵扯到《辟邪剑谱》,干系重大,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立刻回山禀报岳不群。
他看了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的汉子,懒得再理会,对还有些发懵的岳灵珊道:“师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刻回山!”
岳灵珊也意识到事情似乎不简单,连忙点头。
两人不顾疲惫,立刻动身,快马加鞭,在天黑前赶回了华山。
岳不群见两人下山不到一天就返回,而且神色匆匆,不由疑惑:“重阳,珊儿,你们怎么回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李重阳将小店中听闻的消息,以及青城派可能要对福威镖局不利的推断,详细禀报给了岳不群。
岳不群听完,眼中精光一闪,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福威镖局……林震南……还有那传说中的《辟邪剑谱》……他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许多。
他沉吟片刻,看向李重阳和岳灵珊,沉声道:“此事关系不小。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与我五岳剑派也算有些香火情。若青城派真欲恃强凌弱,我华山派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顿了顿,做出决定:“重阳,珊儿,你二人即刻再下山,前往福州福威镖局左近打探消息,务必查明青城派动向,以及福威镖局近况。记住,只可暗中查探,不可轻易暴露身份,更不可与青城派发生冲突!一有确切消息,立刻回报!”
“是!师父(爹爹)!”李重阳和岳灵珊齐声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