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云作为市委书记梁思民的秘书，他与其他市领导的秘书，一起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方便随时给梁思民提供服务。

他观察林庆辉和沈良材的脸色，希望能从两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两人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养气功夫都不错，脸上都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笑呵呵接过梁思民的话题：“梁书记，您提出要思考春风服装厂大火背后有没有贪腐的问题，让我们警醒。”

顾承云认识，中年男人是汉江市委副书记、市长凌远韬，顾承云总感觉凌远韬有些笑面虎的样子，凌远韬会是第一个出来支持梁思民的人？

在梁思民没到任之前，早有传闻凌远韬会是下一任的市委书记，而且顾承云早就听闻凌远韬是个霸道市长，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而且梁思民是从其他地方调任过来的，属于空降派，凌远韬则是在汉江成长起来的干部，属于本地实力派。

现在梁思民取代了凌远韬的位置，凌远韬难道不会想着压梁思民一头？

顾承云有些担心，如果梁思民被压一头，他作为梁思民的秘书，自然也会被凌远韬的秘书压一头。

“至于您所说的贪腐问题，到底有没有？我想也不能完全排除。”

凌远韬话锋一转，“但是梁书记，您刚来汉江不久，对汉江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我们汉江的政治生态总体还是比较良好的！”

“我们还是回到火灾本身来吧！”

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顾承云感觉气氛有些压抑，他早就听说凌远韬是个官场太极高手，凌远韬这是在借否定梁思民的提议，来试探能不能压梁思民一头。

“远韬市长深耕汉江多年，想必对汉江的情况比较了解，但是汉江的工作会不会存在什么盲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梁思民的语气很轻，火药味却一点不少，“今天我们也只是思考，至于有没有，还需要纪委的同志去查！”

“春风服装厂这场大火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先说？”

“梁书记，春风服装厂属于林城区管辖范围，下面我把具体的情况给您和市委做个汇报。”林庆辉快速接过话题。

大火烧死一人重伤三人，轻伤十六人，这责任落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梁思民显然是要算账，这时候谁能够优先发言，谁就能够占得先机。

“春风服装厂原本是国企，后来经过改制，成为员工持股，春风服装厂的员工一致认为服装厂是他们所有人的。”

林庆辉继续介绍：“林城区应拨付的款项，已经全部拨付，但服装厂的工人表示，没有拿到相应的股权，厂区的拆迁款也只拿到一部分，这才导致服装厂的工人和拆迁队对抗。”

“工人为了阻止拆迁队拆迁，点燃了火墙，这也是导致春风服装厂起火的主要原因。”

“拆迁队当晚的行动并未事先报备林城区委、区政府。”林庆辉明显是在甩锅，表明林城区并没有让拆迁队行动。

林庆辉话音刚落，沈良材脸色一阵蜡黄，沈良材感觉自身很危险。

林庆辉这个锅如果能甩出来，接下这个锅的人，就有可能是市住建局的人，而在场住建局的人中，他直接参与了春风服装厂的拆迁工作。

“当晚的拆迁行动，是我局的房地产监管科科长沈良材同志指挥部署的！”

果不其然，汉江市住建局的局长接过话题：“市住建局一定按照今天的会议精神和梁书记的指示，对相关责任人立案审查。”

顾承云并不同情沈良材，可他还是咂舌，这些人真是手辣心黑，为了推卸责任，直接赤裸地把沈良材推出来。

沈良材顿时感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直接喝到见底，他刚要开口，就看到住建局的局长用凌厉的眼神瞪着他。

沈良材硬生生把话憋回去，如果他不是春风服装厂拆迁工作的现场副总指挥，就凭他一个科长，连参加这个会议的资格都没有，哪里有开口的机会。

“工人为什么没有拿到股权？还有厂区的拆迁款只拿到部分是怎么回事？”梁思民没有去纠结问责一个科长的问题，他也知道，沈良材不过是这些人推出来的替罪羊。

单凭一个科长，还不足以让春风服装厂的事情，发展到近乎失控的地步。

梁思民朝着市住建局的方向看一眼，沈良材的额头浸出汗珠。

沈良材自然清楚，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人，只要梁思民不明确反对，其他人就可能把他往死里整。

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印证了顾承云的猜测，沈良材即使通过沈书瑶攀上林家，林庆辉还是不会把沈良材放在眼里。

“春风服装厂的老板一边把股权套现，一边组织工人对抗拆迁，然后带着工厂的女会计和拆迁款跑了！”

市住建局的局长轻描淡写地开口：“市公安局已经成立专案组，对春风服装厂的老板等人进行布控，可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结果。”

顾承云旁听这场会议，清晰的传递出一个信号。

梁思民想要对春风服装厂的大火算账，可最后林庆辉这些人把沈良材，以及逃掉的春风服装厂老板推出来，有种让梁思民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市公安局要尽快把春风服装厂的老板抓捕归案，同时妥善处置春风服装厂的后续问题，杜绝群体性事件的发生。”

接着，梁思民还是让负有监管责任的市住建局局长，还有负有管辖权的林城区委书记林庆辉，向市委作深刻检讨。

顾承云觉得有些遗憾，春风服装厂的这场大火，最终只烧到沈良材一个人，深刻检讨对林庆辉这个级别的官员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同时，也让顾承云觉得有些揪心，梁思民和市长凌远韬明面上的第一次交锋，凌远韬隐隐有种压着梁思民一头的感觉。

当然，这是因为在春风服装厂火灾这件事情上，林庆辉等人把主要责任都推到春风服装厂出逃的老板和沈良材身上。

梁思民没有实事依据来定责任，自然也就无处使力，上任的第一把火也就没有完全烧起来。

就在顾承云感觉梁思民要压过他一头时，梁思民再次重申自己的态度：“纪委的同志不能麻痹大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管背后有没有贪腐的问题，总要去查个清楚，才能给春风服装厂的工人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梁思民向在场的人释放一个信号，尽管他刚空降汉江，也不是谁都能随意压他一头。

散会后，顾承云刚回到办公室，徐志业就来了电话。

“顾承云同志，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徐志业的声音不急不缓，顾承云没办法听出徐志业的情绪。

顾承云有些疑惑，刚散会，徐志业就这么着急找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