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苦，便要吃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

做人，便要做顶天立地之人！

——

“这老魔怕是为了证道连命都不要了，若是让他这样下去说不定真能让他练出来这金莲！”

“今日各大门派能一释前嫌聚集于此，怕真是这老魔的功劳！”

“逆命老魔！你无论是非滥杀无辜，早已是天地人所不容！我们今日聚力，便是为了那些因你而死之人！”

——

夕阳西下。

金光洒在段沛那坚毅而又疲惫的脸上，沾染血迹的长衫在落日下起舞。

退无可退了……

在场之人皆是各门派老祖，站在他们后面的也都是各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败局已定了——

段沛的人生经历过无数次绝境，也早已习惯了在生与死之间做出选择。

今日，怕真是必死之局了！

但他表情依旧坚毅，依旧一股胜券在握的样子。

饶是各门派长老见了他这模样，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可笑啊！我这一生算不上行善积德，倒也算不上罪大恶极。今日强敌环伺，我脑袋里想的竟然不是殊死一搏……倒是想在死前能再大吃特吃一次！”

是的，段沛不是此间天地之人。

原本生活在蔚蓝星球上的他，却因亵渎神明被送进了此方世界。

这看似荒唐、天马行空的说法，却实实切切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人生。

“事到如今，光靠一人之力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了。”

只是这想法刚一出现，就迅速被段沛抛之脑后。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段沛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总是在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

十二岁传承真言的那天，是段沛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天。

家人被活埋，亲朋被押送进无边狱，段沛这个时候才知道，在这个世界，所谓的幸福，都只是建立在家族实力的基础上。

从那个时候开始，段沛所追求的，便只有两个字——

回家！

“现在我的识海里只剩三成不到的真言，我还要留余力去炼制九世金莲，如今只能凭着他们对我的恐惧来对峙了……”

段沛在心中默念。

在场之人大多跟段沛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所谓的亲情羁绊远没有提升实力来的实在。

大多数门内弟子只是仗着有着本门长老在，想着来碰碰运气。

毕竟，一个执墨境的强者陨落，留下的可是那些弟子靠着本门资源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缘造化！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性子——

“我阁内弟子大半死于你手，就连我的亲姐姐都被你炼化成尸人，我今天就顺承天意，灭了你这老魔！”

嘶吼之人是六阁之一的冰月阁长老，实力在执墨境初阶。

因为掌控着月家不传之法沧月图，对待门内弟子和雅儒善，在冰月阁弟子内声望很高。

阁内弟子皆称他为月策真人，靠着阁内资源和本门弟子的气运强制突破执墨境。

本就被认为再无提升之可能，如今却为了先人一步夺取段沛身上的本源真言和各种奇珍异宝，彻底撕下了自己的伪装，随即便执剑冲入山涧间。

在场众人皆知，月策真人和他的姐姐素来不和，家族内更偏袒姐姐。

可段沛将姐姐炼化成尸人后，家族无人可用，也不能将绝学传给外人，只能倾尽一切来提升弟弟。

月策如今拿姐姐说事，说白了也只是求个师出有名。

各阁长老本就跃跃欲试，只是怕自己先动手却让别人摘了桃子。

如今月策打头阵，便都顾不上所谓的门派脸面，随即都一股脑的冲进去。

“以我现在的实力，对付同境界一个初期都得底牌尽出，更别提那些长老一起上了。”

段沛望着提刀砍来的人影，一边调集真言应对月策真人，一边跃身逃进山涧更深处。

终于，在一处绝壁前停下。

“无路可走了吗？正好，就让你为我姐姐陪葬吧！”

月策真人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步步紧逼。

后来跟上的各门长老见段沛被逼至绝路，反而不敢上前。

怕的就是段沛退无可退，又拿出什么奇珍异宝。

到时候玉石俱焚，就算是不至死，到时候传出去也不光彩。

月策见众长老迟迟未动，也意识到段沛临死前可能拼死反扑，稍稍后退了几步。

段沛见状嗤笑一声，抬手抹去脸上血渍：

“很好，他们比我想象中的更谨慎，可偏偏就是这不可多得的谨慎，让他们错失了杀我的绝好时机。”

段沛识海翻涌，无数真言凝聚，一朵金莲在他识海内悄然盛放。

金莲已经成型，最重要的就是上面的每一片莲花瓣了。

这九世金莲，是他在闯荡叙世老魔的陨落之地偶然得到的，凝聚着他的毕生真言，只缺五种关键材料就能完全成型。

成型后的金莲可承载此世灵魂逆光阴长河而上，简言之就是重生在此生任意一个节点。

而这缺的五种材料分别是杀心、毒手、悔泪、饥胃和漏嘴。

这五种材料，段沛历经千难，早已准备妥当。

按照叙世老魔所说，这金莲能有重生之能，按理来说也能带段沛回到地球。

现在，便是展示九世金莲之时！

金光洒向四周的岩壁，在场众长老皆愕然。

段沛果然还有后手！

为首的月策真人早就蠢蠢欲动，此时已经彻底按捺不住。

拔出长剑冲段沛叫嚣：“你这老魔，有什么招数尽数使出吧。”

月策挥舞手中长剑，忽的变成鞭状，凌厉的攻势让众人皆惊。

长鞭在空中如龙蛇起舞，怪戾的鞭法完全让人无法反制。

段沛见月策如此，只得身躯里真言尽数释放，勉强抵挡攻势。

在先前的战斗中，段沛早已做好必死的决心，将身上宝具尽数释放。

只等群雄至此，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

现在的段沛，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九世金莲了。

月策与段沛在空中激战，众人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此时的兴奋。

他们终于意识到，段沛早就底牌尽出，全靠着肉体支撑才活到现在。

现在的段沛，就像是在透支生命战斗。

此景也让某些老谋深算的家伙开始怀疑，段沛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必须持有者活着才有价值的珍宝，所以才这样透支生命，只求得一个玉石俱焚，让他们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不管怎样，段沛如今已经显现颓势，总不能真让月策杀了段沛吧！

到时候他们这些老东西的面子该往哪搁？

终于，他们也行动了起来，众人齐上，颇有围攻光明顶的感觉。

弓羽剑罡，无数宝具竞相亮相，只为取得最后的胜利。

“筹谋积叙，等的就是这一刻，你们这些老东西，殚精竭虑到这一刻，终于愿意动手了吗？怕是根本没想到我本就为了寻死而战吧！”

在场众人失言，段沛这一番话，反而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无论如何，各长老齐聚于此，决不能落得空手而归！

终于，段沛再是抵挡不住那凌厉攻势，败下阵来。

顾不上自身伤势，现在的他在赌，赌自己的命能撑到金莲出世。

最后一刻，九世金莲终于炼制成型！

段沛目露喜色：“终于！不枉我苦苦支撑到现在!”

这最后的真言，就是留给金莲的。

众人见本已穷途末路的段沛身上如今却是金光乍现，又被吓退几步。

但月策却不肯再退，为了段沛身上的宝贝，他不可能再放任任何一个机会给段沛。

月策猛逼而来，段沛只能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

“该结束了吧——”

段沛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识海内真言缓缓注入金莲，焕发出一缕缕生机

往事种种，也渐渐的剖离段沛的记忆。

思念、幸福、渴望、愤怒……

无数情感构成了记忆中模糊的自己。

望着记忆里的自己，物是人非，早已不再是年少时轻狂的模样。

“回首望去，已是百年春秋。”

“物是人非，只见山河如故。”

情感化为碎片，在段沛的识海中汇聚一片片莲花。

“带我回家吧，金莲。”

一秒，两秒，三秒……

但？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再看金莲，九片莲花瓣在识海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八片、七片、六片……！

异变突生，一切都被打乱了！

本就放下此间一切的段沛，猛地将意识抽离识海，四肢传来熟悉的疼痛感。

可这金莲仍在枯萎消逝，仍没有半分迟缓之意！

再有意识，就是被月策洞穿胸口的时候了。

长鞭贯穿心脏，可能是怕段沛异于常人，月策又在段沛又胸口补了一剑。

那得意的笑，或许是段沛这辈子见过最可恨的笑了。

“失败了吗？！”

“可恶的叙世老魔！我就不该信你这些……哪有什么轮回之术，你让我输的好惨！”

段沛口中噙血，金属味从胸腔出涌入口腔，现在的他如同待宰羔羊，有力也使不出。

“我还有杀亲之仇未报，还有挚爱未救，还有孽债未报偿，还有……！！”

“我还欠我自己一个答案！”

霎时，风云骤变，段沛引爆体内识海，悍然自爆。

段沛的狂笑声渐渐被轰鸣声埋没，片刻后，归于寂静。

就像是经历了无数次人生，终于得到解脱——

——

段沛死了

——

“再来一世，我还要做段沛，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

识海中，一片花瓣默默散发着金光，新的生命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