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端公的声音又急又低,布满皱纹的脸上在昏暗光线下透着股青灰气。
他这话一出口,周安和阿木心头都是一沉,果然和借阴寿有关!
那穿灰褂的道长眼神非常锐利,他一手托着微微颤动的罗盘,另一只手已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囊,倒出些暗红色的粉末在手心。
阿木认得,那是朱砂混了雄黄的粉末,气味辛辣。
道长目光扫过地上那行快要消失的水渍脚印,又看向了镜子,道:“这里被这位小兄弟布了阵,王老太太肯定就藏在附近不肯走的。只是……这屋子里的东西还在!”
周安听得后背有些发凉,他一直在屋子里,这房子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他是最有切身体会的。
“两位。”
周安开口道:“刚才镜子里闪过了一个黑影,往后院去了,你们看见了吗?”
他说话的同时,还给阿木使了个眼色。
阿木和周安已经有了默契,他见状后,在黑暗中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身形,在无形中挡住了两人的退路。
很明显,周安是怀疑这两人有问题。
可道长听闻此话后却猛地看向了他: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进来前,它往后院去了!?”
周安点了点头。
四人站在堂屋中央,昏暗灯光下,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彼此交错着。
周安握着鲁班尺,尺身传来的凉意让他保持清醒,从刚才开始他就注意到一个细节。
那老端公和道长进屋后,虽然呼吸急促,但口中呼出的白气却比别人淡得多,几乎看不见。
这在阴冷的屋里本就有些不正常。
阿木背对着通往后院的门洞,手中的司刀微微下倾,这是个随时能出手的守势。
他的眼神也在道长和老端公身上来回扫视着,显然也是发觉到了不对。
道长手中的罗盘指针依旧摇摆不定,他眉头紧锁,盯着周安道:“小兄弟,你刚才说它往后院去了?”
“脚印显示是这样。”
周安指了指地面,那行水渍印子现在几乎完全消失了,可却还有一丁点模糊的印记。
“可我们刚从后院过来。”,道长的声音沉了下去:“要是真往后院去,我们应该撞见才对。”
这话让堂屋里静了一瞬。
窗外的风声呜咽着,屋里只有四人压抑的呼吸声。
而老端公见状,连忙咳嗽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的局面。
只不过他那咳嗽声很是干涩嘶哑。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指在昏光下显得格外枯瘦,手背上的老年斑颜色深得发黑。
“不对。”
周安见状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活人吐气成雾,死人吐气无形。
一般被阴魂缠身的人,吐气都会比常人淡一些,而且会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刚才老端公咳嗽时,他确实闻到一丝极淡的土腥气!
那道长一愣,紧接着后退了半步,托着罗盘的手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后,让盘面正对着老端公的方向。
罗盘的指针轻轻一颤。
可是只颤了一下后又恢复了摇摆。
但这一下,周安看见了!
道长看见了!
就连一直紧盯着他们的阿木也看见了!
与此同时,阿木腰间的铜铃忽然自己响了一声。
“小心!”
阿木几乎是本能地往后撤了半步,司刀横在胸前,眼睛死死盯住老端公。
老端公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怔,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和恼怒的神色:“小师傅,你这是做么子?”
那道长却在这时率先开口了:“陈老哥,你别动。”
他说话时,左手已从怀里摸出三张黄符纸,然后迅速的点燃了黄符。
只见黄符点燃后,直冒出了一股黑烟烟。
诡异的是,那烟竟然不往上飘,反而像有生命般,朝着老端公的方向缓缓蔓延过去!
老端公见状顿时脸色变了:“张道长,你……”
“别动。”
张道长又重复了一遍,眼睛却看向了周安:“小兄弟,你的意思是它贴在活人背后了吧?”
周安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因为他看到的那东西的的确确往后院去了,可阿木他们三人随后就进来了屋子却没遇到那东西,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它贴在了活人的后背上隐藏了自己!
而这个房间中,他们四人,只有张道长和老端公气息不定,没有活人气儿。
所以只有他俩有可能被那个看不见的阴魂附体!
老端公低头看着那烟,脸上的困惑与怒意交织着,蜡黄的皮肤在昏暗灯光下更显晦暗。
他挪了挪脚刚想避开,那烟竟也跟着偏移了一些!
“张道长,你这是弄啥子名堂?”
老端公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些,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恼气:
“我陈老倌在这十里八乡做了几十年法事,身上还能不干净?怎么可能有东西能在我身上!?我看,倒是这小兄弟的阵法引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反倒疑心起我来了!”
一旁的阿木没吭声,只是握着司刀的手又紧了紧,腰间的铜铃在死寂中又自己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叮”,像被风吹动了一样,可屋里根本就没风。
周安没看老端公激动又有些愤怒的脸,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老端公投在地上的影子上。
只见老端公的影子被身后桌上的油灯拉得有些变形,边缘却有一小块异常的模糊,紧紧贴在他的肩膀处。
这也让他不自觉的心里担忧起来。
民间习俗中说,有些成了气候的阴物或者阴魂,不会直接害人。
而且趁着活人走夜路或者心神不宁的时候,悄悄趴到活人的背上!
活人的阳气重,它一时半会儿侵不进去,就只能贴着活人的背上,吸你的生气,同时把自身的阴寒气一点点渡过来。
被趴的人起初只觉得背后发凉,容易累。而慢慢地,被缠上的人会眼窝发青,印堂发暗,吐气变淡,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东西一般很是狡猾,就连寻常的罗盘都很难定住它,因为它不算真正的“附体”,而是“贴着”,借着活人的气息来隐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