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王万平就开着桑塔纳等在赵子平家门口。
他打开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见只有王丽丽在家,就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说是给叔叔婶子(赵子平父母)带的礼物。
赵子平也没多掰扯,他这会儿已经吃了早餐,上了香,该做的准备都准备好了,出了门和王万平一块儿出发。
桑塔纳的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不少留在家做饭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从家里出来看热闹。
很快,王丽丽就迎来家里的第一批上门的邻居,以前上门都是空手来的,这次要么带一把自家菜地里的青菜,要么带两颗西红柿,还有带南瓜的……
来家之后,看似闲聊,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打听,赵子平和那个开桑塔纳的人有什么关系。
也有人打听那个开桑塔纳的人是做什么的,看着挺有本事的,能不能给他儿子安排个活儿干。
王丽丽昨天晚上得了自家男人的指点,家里来人就笑眯眯地招呼,但是问事主身份,主打一个一问三不知。
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打听了一阵,什么也没探出来,转了转眼珠子,立刻又换了个问题:
“哎,丽丽,我记得咱镇上的刘半仙,一碗符水要5块钱,做一次法事要50块钱,你家子平看一次多少钱啊?”
“对对对,前些日子我听我二姑说,她婆家那边有个半大小子,家里也是在找阴阳先生想给看看呢。”
王丽丽依旧笑着应付:
“子平说了,他看事收钱全凭大家的心意,不会张口要。”
众人一听这话,双眼顿时亮起来了:
“哎呦,这敢情好,赶明儿我也回娘家说道说道。”
“对了,那昨天来你家的那个开桑塔纳的有钱人,给了你们多少钱啊?”
人群中,来旺媳妇目光灼灼地看向王丽丽,笑吟吟地问了一句。
高来旺是赵家村少有的几户外姓之一,跟赵子胜臭味相投,两人经常一块儿去镇上喝酒赌钱。
几个女人听了这个问题,虽然脸上的笑容没变,但耳朵却齐刷刷竖了起来,连院子里啄食的母鸡扑棱翅膀都没她们灵醒。
“子平做这些事情,我也插不上手,帮不上忙,最多就是客人来的时候给倒杯水。”
“怎么办事,怎么收钱,我不问也不听。”
王丽丽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忍不住嘀咕:
子平真是这群女人肚子里的蛔虫,连她们今天过来会问什么都猜得清清楚楚,还教自己怎么应付。
“丽丽,不是我说你,咱们当女人的可不能这样啊,家里的事你得问,家里的钱你也得管啊……”
“对对对,丽丽,你家子平如今有了这看事的能耐,以后肯定不少挣钱,你要是不上点心,小心外面的狐狸精替你花……”
……
赵子平这边坐上车,桑塔纳出了村口,并上乡道的时候,王老爷子和老王已经在路边等着了。
上了车,王万平摸出一盒“中华”烟抽了四根点上,递给赵子平一根,自己嘴上叼了一根,剩下两根给了父亲和爷爷。
王万平的老家王家塔也属于古交镇,但是距离镇子很远,开车走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地方。
王家塔村子不大,而且大部分姓王,桑塔纳进村,很快就惊动了不少人。
这些人跟王万平一家,都是远远近近的本家,再加上这几年王万平在城里发了财,所以大家面带笑容客气地上来打招呼。
王老爷子和老王笑呵呵地跟大家寒暄两句,说明来意之后就带着赵子平往祖坟去了。
王老爷子家的祖坟在村子的后山坡上,这一块儿地本来是村里的,后来被王老爷子家买了,专门用来安葬先人。
王老爷子毕竟年龄大了,爬了一会儿山路就有些坚持不住了,中途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走。
等到了地方,赵子平站在坟地中央,朝四周看了看,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风水宝地,但是也没什么大问题。
普通人家,能有这么个归宿已经算不错。
那边,王老爷子三人已经摆好了供品,点燃了香烛纸钱,老王和王万平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王老爷子站在两个坟墓中央,清了清喉咙,抬头挺胸,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月兰,当年你嫁到我家,虽然早早走了,但我自认为也没有亏待你不是?”
“咱都是普通老百姓,对于阴阳这些事情不懂,当初把你埋到右边(白虎位)也不是故意的。”
“你想想,这些年过时过节,香火纸钱贡品可少了你的?”
“我都这把年纪了,说不准还有几年就要下去陪你了,你就安生消停地等着行吧?”
王老爷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又看向左边那座坟:
“银巧,你给我们老王家生了两个儿子,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如今机缘巧合之下把你葬到左边(青龙位),该有的体面也都给你了。”
“我知道你性格一向要强,但是看在我这老头子的面子上,就不要跟月兰多计较,消停消停,别总是天天吵了。”
……
山坡上突然刮起一阵冷风,这会儿才刚刚入秋,算不得多冷,王老爷子三人只是本能的缩了缩身子。
赵子平抬头,就见两个墓堆面前缓缓浮现出两个模糊的影子来,一高一矮,依稀是女子身形。
她们刚一出现,就齐齐朝赵子平看过来,赵子平顿时感觉头疼欲裂,心里莫名的浮现出两股委屈的情绪。
然后,心里头似乎有两个女人在吵架,一个尖厉,一个哀怨,彼此纠缠不休。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就该埋在白虎位!”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继室,也配和我争青龙位?”
“我呸,要不是我儿子孙子年年给你上香烧纸,你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我是嫡妻,他们是老王家的子孙,给我这个嫡母上香烧纸理所应当。”
……
赵子平虽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但是头又疼又晕,心里面更是委屈、愤怒、不干、怨恨,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正当他快要支撑不住时,心头又生出一道意念来:
“闭嘴!”
这道意念如惊雷炸响,先前两股吵闹的情绪瞬间凝滞,如同被利刃斩断。
赵子平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身穿粉蓝色长裙的女子,这女子鹅蛋脸,大眼睛,眉目温婉,发髻高挽,插着一支白玉簪子。
“胡清媚见过弟马。”
胡清媚面带浅笑,朝赵子平见礼,赵子平赶紧回礼,只觉头脑清明,心绪慢慢趋于平静。
那边,老王和王万平仍跪在地上,王老爷子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两个媳妇和平相处。
这边,胡清媚抬头看向那两个已经停止争吵的女鬼,只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家弟马宅心仁厚,念着你们两个都不容易,这才让事主过来给你们说和。”
“你们要是不愿意,我直接出手,将你们镇在这墓里,你们就算吵翻天也影响不了事主一家。”
“这手段,轻松省事,一了百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