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汗臭，屎尿……

三种气味混合发酵后的刺鼻腐臭扑面而来，呛得刚刚醒过来的秦汉差点又昏过去。

此时此刻。

他正躺在一片荒地上。

不对！

准确的说，是一片荒凉的乱葬岗。

目光所及，地上全都是横七竖八，残缺不全的尸体。

有些是被野兽啃食得。

但更多的却是伤口异常平整。

明显是被利刃切割，甚至是被剔过骨的。

一架架森白的骨头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昏暗的天上还盘旋着一大群黑漆漆的乌鸦。

这些畜生毫不怕人，不时就有几只落在尸堆上。

一边啄食腐肉，一边‘呱呱呱’的乱叫。

看到这种恐怖渗人的情景，秦汉心神不禁猛沉。

作为华夏西部战区的特种兵王，他不是没见过战场的残酷。

但眼前这种大规模屠杀后曝尸荒野的景象，无论在视觉上，还是在心理上，对他的冲击都太大了。

良久。

他才逐渐压下了胃里的翻腾，让心神平复下来。

其实半天前他就短暂清醒过一次。

但那时头痛欲裂，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只能被动地躺在地上接收外界信息。

期间，他断断续续听到一些路过流民之间的交谈。

其中不少都夹杂着惊恐和绝望——

“姚苌弑君……”

“天王苻坚……已死……”

“邺城被破，胡人屠城……”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这些零散的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缓缓拼凑开来。

姚苌？苻坚？邺城？

此时此刻！

一个中国历史上最黑暗、最血腥的时代名词猛地跳进他的脑海——

五胡乱华！！！

与此同时。

秦汉也迅速定位了当前的时间锚点——

‘淝水之战’惨败后，前秦瞬间崩溃。

两年后，也就是公元385年，天王苻坚被判将姚苌弑杀！

至此，中原大地的北方，再次陷入各民族之间互相攻伐，血腥厮杀的大混乱时代。

所以！

他穿越到的竟然是这个堪称‘人间炼狱’的黑暗时代？

尤其想到，在这段时期内，整个华夏大地上的汉族同胞数量直接骤降九成，秦汉的后槽牙都有些隐隐作痛。

这应该便是传说中的‘地狱级’开局了！

“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汉立刻闭上双眼，全身肌肉放松，呼吸微弱绵长，胸膛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不错。

这正是他身为二十一世纪大天朝最顶尖特种兵，必备的潜伏技能。

透过微微睁开一丝的眼缝，果然看到两个骑兵正策马缓缓而来。

这是两个典型的胡人——

深目高鼻，胡须浓密。

最刺眼的是他们马镫旁边，竟然晃晃悠悠地挂着一串血淋淋的人头！

两人手里各自拎着一柄长矛，一边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尸体，一边发出‘叽里咕噜’的怪叫，像是在挑选着什么。

纵然秦汉心智坚韧，可此刻心脏也忍不住狠狠抽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字眼——

羯胡食人！

史书上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在此刻有了最直观、最惊悚的具象。

与此同时。

秦汉突然意识到周围那些伤口平整的残缺尸体，根本不是什么战斗所致，而是……

而是被割去食用了！

很显然！

眼前这两个羯族骑兵，就是来“捡食材”的！

好巧不巧。

其中那个脸上带着蜈蚣般狰狞刀疤的羯兵，此刻恰好催马奔着秦汉所躺的位置而来。

手中的长矛随手朝着秦汉身上捅来，应该是想把他翻个面看看肥瘦。

这一刻。

秦汉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手掌微微扣进身下的泥土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经过先前半天的昏睡，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

虽然远未到巅峰，但他有绝对的自信——

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只需半分钟，便能解决掉这两个羯兵。

是的。

这便是一个天狼特种兵王的自信！

然而。

就在秦汉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

异变徒生——

“呜……”

一声压抑的、属于孩童的呜咽从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后传来。

刀疤脸羯兵手中几乎要刺在秦汉身上的长矛顿时停下，然后循声望去。

此刻，在他脸上尽是贪婪和兴奋的光芒，明显发现了更鲜美的猎物。

另外那个羯兵同样如此。

也在第一时间催动战马，朝着土坡后冲了过去。

心神紧绷的秦汉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双眼微眯，也顺着看了过去。

只见那土坡后，一个佝偻干瘦的老汉，正死死的捂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男童的嘴巴。

但终究还是暴露了！

老汉脸上写满了绝望。

一把将孩子往后推开，用嘶哑的嗓子，急切的大吼：

“虎子，快跑！跑……”

然后！

他转过身。

挺起那瘦弱的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躯。

张开双臂，悍然挡在两名疾冲而来的羯人骑兵面前！

那双浑浊不堪的老眼里，尽是决绝的死志。

这一幕，让躺在地上的秦汉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贯穿了心脏那般。

心头前所未有的剧痛。

是汉语！！

老汉呼喊的是他能听懂的汉语！

另外，这种舍身护犊的举动，不也正是我汉家同胞刻在骨子里的舐犊本性吗？

岂是这些食人饮血，毫无纲伦的胡人牲口们能够做到的？

“玛德！”

秦汉心里怒骂了一句。

原本只求自保的计划瞬间改变。

必须救下这一老一小！

只是，这个念头刚起，那边惨剧已经发生。

“砰！”

对于这手无寸铁的老汉，冲在前面的刀疤羯兵根本没有减速！

长矛随意一甩，便将老汉挑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而后两个羯兵继续狞笑着，策马追向那个踉跄逃跑的孩童。

终于！

秦汉动了。

他像一道幽灵般从尸堆中爆掠而起，扑向几米外一把早就看好的角弓。

抄弓，搭箭，拉弦……

弓很硬，几乎弦勒进手指。

但秦汉还是拉了一个满月。

姿势标准，眼神犀利，帅气逼人。

“咻！”

羽箭离弦，刺耳的尖啸划破傍晚虚空的寂静，狠狠射向一名羯人骑兵。

然后……

箭矢就钉在了这名羯兵两米外的一颗树上。

明显射偏了！

而且偏得离谱！

秦汉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没办法。

他虽是特种兵王，但现代军种根本不练这玩意儿，能射出去就不错了。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箭虽然没命中，却瞬间吸引了两个羯兵的注意。

原因很简单——

对于骑兵来说，弓箭破空的声音是战场上最敏感、最危险的警报。

两名羯兵立刻勒住战马，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孩童！

四只凶狠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手持角弓的秦汉。

“吱哇哇……”

“叽里呱……”

他们明显被激怒了。

竟然有人敢挑衅他们，而且还是个汉人长相的低劣两脚羊！

暴怒之下，两人立刻调转马头。

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朝着秦汉发动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