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秦汉自然不敢走大路。
只捡荒僻的小道和田埂。
好在小虎子对这片区域似乎很熟。
虽然害怕,但指路还算清楚。
约莫走了三四里地,前方果然隐约出现一片低矮破败的房舍轮廓。
是个小村子!
只是有些寂静的可怕,几乎看不到灯火。
“就……就是这里,最里面那家。”
这时小虎子指着村尾一处有矮土墙的院子表示道。
院门虚掩着。
秦汉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这才轻轻推开。
院子不算太大,也不很小。
一口井,一片菜畦,还有一排低矮的土坯房。
刚进院子,偏间那个屋的门“吱呀”开了一条缝。
一张满是惊惧的年轻脸庞探了出来,是个女孩。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极为消瘦,穿着打补丁的旧衣裙。
但脸上很干净,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清秀可人的轮廓。
她第一眼看到陌生的秦汉,吓得立刻就要缩回去关门。
但紧接着就看到了秦汉身边的小虎子,以及他背上的人。
“虎子!”
女孩压低声音惊呼,一把拉开门冲了出来,先将小虎子紧紧搂在怀里。
然后才惊恐不定地看着秦汉,“你……你是……”
“娘!爷爷……爷爷被胡兵打死了!哇……”
小虎子才一扑到女孩怀里,恐惧和委屈彻底爆发,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女孩身体剧震,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立刻看向秦汉背上的老汉,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秦汉虽然有些惊异这个年纪轻轻,绝对不会超过二十的女孩竟然就是虎子他妈。
但想到这是在古代,女孩一般十三、四岁就会出阁嫁人,也就了然了。
当下开口道:“我说这位妹子……我知道你想哭,但你别先哭!
听我说,你公爹还没死,只是受了重伤,昏睡过去了。
赶紧找个地方让我把他放下!
对了,再去烧点热水,我要看他伤得怎么样!”
女孩听到秦汉的话,哭声顿时噎在喉咙里。
满脸泪痕的她茫然又无措地看着秦汉。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侧开身子,声音带着哽咽和颤抖:
“大……大哥,请……请随奴家来。”
声音轻轻柔柔,带着语结和颤音,但听得出来原本的音色很清丽动听。
以至于秦汉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就这样。
很快他便跟着女孩进了最中间那个看起来稍大一点的屋子。
屋里很暗,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土炕,一张破桌。
他将老汉小心地放在炕上。
“好了,妹子,你尽快去烧热水。”
秦汉再次吩咐。
“哦,好,好……”
女孩慌忙应着,转身出去。
不多时便提着一个大大的旧锡壶进来。
她把壶递给秦汉,眼神却忍不住瞟向炕上的老汉。
这一看,顿时俏脸绯红,赶紧低下头去——
老汉上身衣服早已被秦汉解开了,此刻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上面一道紫黑色的淤青长印子触目惊心。
而此刻秦汉正拿着几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笔直木棍,往老汉身上比划。
“大……大哥,这……奴家公公这是……”
女孩虽然羞赧见到公爹的身子,但关心之情还是占据了上风,偷偷的瞥了一眼后,担忧无比的对着秦汉问道。
秦汉此刻正专注于检查。
不得不说这老汉确实命大。
那羯兵的一矛看来只是用矛身抽在了肋侧,矛尖并未刺入。
虽然抽断了几根肋骨,但老命却是保住了。
他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别担心,只是肋骨断了几根,没有性命之危。
不过我得帮他打个夹板固定上,不然骨头茬子戳进肺里就真没救了。
你别愣着,去找点干净的布来,撕成条,要长点的。”
女孩被他冷静的语气感染,强压下心中的恐慌和羞怯,赶紧又跑出去。
很快便拿着一叠旧布撕成的长条回来。
秦汉先是用热水擦拭干净老汉的伤处;然后凭借手感,摸索着将断裂移位的肋骨大致复位。
这个过程显然很疼,昏迷中的老汉身体抽搐了几下,闷哼出声,但终究没醒。
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夹板,所以秦汉接下来只能用这几根从外面柴房里找到的,相对比较直顺的木棍将就着贴在老汉肋侧。
并用布条一道道紧紧缠绕固定,最后打了个结实的结。
做完这一切,他额头上也见汗了。
不是累的,而是身体太虚了,一阵阵头重脚轻,整个人也跟着发飘。
没办法,本来就没恢复到最佳状态,又击杀了两头羯兵,还背着这老汉跑了四五里路。
得亏这老汉瘦得就剩骨头了,撑死六七十斤,这要是一百多斤,他现在的状态还真背不回来。
“行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秦汉舒了口气,对那看得目瞪口呆的女孩说,
“如此固定好以后,只需养上两三个月,应该便能恢复。
注意这段时间别让他动,就躺着。”
女孩明显对于秦汉口中这些‘骨折’、‘夹板’、‘固定’之类的字眼似懂非懂。
但看秦汉手法利落,语气笃定,心里倒也莫名安定了不少。
她对着秦汉,再次躬身施了一礼:
“奴家代公公,还有……还有在外的当家的,谢过大哥救命大恩。
今后大哥如若有需要,奴家全家定会涌泉相报。”
秦汉这下有些意外的再次看向眼前这个女孩。
此女虽然很年轻,但说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明显不像寻常村妇那般粗拙。
不过就在他准备问一下的时候,肚子里却传来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他水米未进,又经历厮杀奔波,体力早已透支。
女孩闻声,忙道:“大哥想必饿了,奴家去弄些吃食。
只是……家中贫寒,没什么好东西,望大哥莫要嫌弃。”
她此时说话愈发流畅,显然刚才只是惊惧过度。
秦汉摆了摆手:“无妨。这年头有口吃的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女孩点了点头,轻轻退了出去,小心地带上门。
秦汉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房间。
除了一炕一桌,墙角还有个破木柜,当真是家徒四壁。
他在炕边坐下,阵阵疲乏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皮发沉。
但他强打精神,现在绝不是休息的时候。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叩门声。
“大哥,吃食备好了。”
“进来吧。”
门被推开。
女孩端着一个粗陶碗走进来,碗里是暗红色的饭食。
她将碗递给秦汉,脸上带着歉然:
“实在……委屈大哥了。”
秦汉接过碗一看。
果然不是什么白米饭或面条馒头之类的。
而是一碗粗糙无比的——
高粱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