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茫然张望着四周,眉宇间满是慌乱畏惧。
这是一座被红芒笼罩的山岭,没有一丝活物。
抬眼望去是一棵棵枯到发黑干瘪的盘根老树,脚下是数不尽的皑皑白骨,就连空气里也飘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男孩的腿在不停的颤抖着,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但身体仿若不受控制一般,颤颤巍巍的向前迈动着脚步。
就这样如同一俱行尸走肉,踏着肉屑白骨,步向山岭之巅。
慢慢的,四周似乎已被黑暗所吞没。
男孩努力睁大双眼,才隐约可见更远处的一丝丝景象。
他的身体仿若已吞噬了大脑,成为整个人的主宰,带领着男孩体内那抹被束缚的灵魂,缓缓走向未知的目的地。
恍惚间,男孩似乎看到了不远处伫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
一瞬之间,男孩的心中涌现出无穷无尽的伤感,身体已不由自主的朝向这身影徐徐靠近。
男孩的心脏紧张到几乎要爆裂开来,但潜意识中,又莫名存在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伤感。
这伤感越来越浓厚,越来越炽烈。
一股炙热的液体涌出眼眶,如刀锋般凛冽划过男孩的脸庞。
那身影仿若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一颤,竟是要跌倒一般。
其右手间,似乎用什么物件支在地面上,才得以撑住这摇摇欲坠的身体,勉强定住身形,却是显得格外憔悴。
“你还是这副愚蠢的样子,果然,什么都没变,看来你生活得很开心。”身影有些费力地说着,语气平缓而又低沉。
又是片刻的沉静。
这如末日的世界里,只能听见那身影断断续续发出的艰难喘息。
身影似乎并不着急,也不期待得到男孩的回话,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但你不会就这样愚蠢的死去,为了曾经的一切,还有那不可预知的未来,你的血液会重新变冷,你的心也会重新变死。”
身影微微扭动了一下,缓慢的转过身来,颓废的低着头颅,有些费力着将左手勉强搭在男孩的肩膀上。
“嘶┈”
男孩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瞬间,一股冰冷刺痛的寒意向肩膀袭来,刺激得阵阵生疼。
“这是双什么样的手?冰冻咸猪手吗?”
男孩在内心咒骂着、反抗着,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依然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模糊身影的右手缓缓抬起。
男孩眯着眼努力看去,终于看清了支撑这身影的物件。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
第一眼看上去很祥和、很安宁,配上那独有的古朴质感,有种大方自然、浑然天成的感觉。
但令人诧异的是,长剑的剑尖处竟然平直断裂。
这是一柄断剑!
断口处,与长剑本身的祥和截然不同,一股股令人森寒的肃杀之意由断裂的剑尖处散发开来,仿若一间失去牢门的囚笼,其间洪水猛兽随时可能一齐夺笼而出。
“我承受着你的孤独,负担着你的悲苦,而你却可以这样幸福的活着。”
那身影又缓缓开口。
“但我并不怨恨你,因为就像是镜中的自己一样,你本来就是我啊!”
他的声音竟是那么的沧桑、无奈。
“总有一天,你会承受和我一样的孤独,负担和我一样的命运,就这样,带着无限的怨恨,在这个世上重新活下去。”
身影的语气逐渐转冷,宛若低呕的咆哮,深深诉说着心中的阴霾。
模糊的身影渐渐抬起了那颗低沉的头颅。
刹那间,仿佛漫天的红芒都笼罩在这身影之上,那令人无法捕捉的模糊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男孩的眼睛瞪得快要爆裂开来,紧张的连喉咙里也不断发出“咯吱”的响声,就连那一直无法控制的身体,竟也抑制不住地颤抖不停。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虽然布满了泥泞与血痕,却寒的像一块冰。
虽然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却又是让人那样的熟悉。
这人的眼睛里似乎已分不出瞳孔与瞳白,其内弥漫了白光黑气,但却又分明能从那异样的眼眸中,看到这倒映在瞳孔里的世界。
突然间,男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慌失措的眼眸中,又渗透出一丝疑惑。
顺着男孩的目光看去。
那身影的面庞、身形,竟与男孩毫无二致。
不一样的,只是男孩因为害怕紧张已扭曲到变形的表情,和那身影冰一样的脸孔遥相呼应,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站在自己的对面,这分明就是我自己啊!”
男孩心里早已惊到了极点,以至于就连唯一受自己控制的思想也停滞了下来。
在男孩的注视下。
身影终于将右手的古剑抬至齐胸位置,动作却是那样的迟缓。
突兀间,竟然将剑直直刺进了男孩的心口中。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快得让人竟没有丝毫的警惕与准备。
断裂的剑尖处,像只恶兽般贪婪的吮吸着男孩心口中崩流的血液,整柄剑仿若活了一般,发出“嗡嗡嗡”的鸣响,如千年未见的老友,竟是那么的快活开心。
由断口处开始,本来古朴的青铜色剑柄像是被灼烧过一般,变得格外通红,平添了几分妖异的色彩。
“呃┈”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吼。
那身影背靠男孩,也如此一般的背靠着将其心脏迎向剑尖。
身影瞬间被古剑贯穿,两个人就这样被同一柄剑贯穿心口,背靠背站在这血红的世界中。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本来就是一体,从来都是同生同死的,不要害怕,在黑暗重新笼罩你的时候,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因为我们就是一对镜与影。”
身影的声音仍是那么冰冷,似乎那不断流淌在古剑上的鲜血,也不能给他带来丝毫触动。
“靠,这究竟是什么啊?这梦也太真了点吧!”男孩脑海里混乱如麻,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所有发生的一切。
似梦幻泡影,似真真切切。
这世间本就如此,又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若说是梦境,但那逐渐涣散的意识却又是男孩真切感受到的。
若说是现实,但这样的剧情,却又显得如此无稽。
“救命啊┈”
男孩哭丧着脸,绝望替代了恐惧,在满满求生欲驱使下,发出了来自心底最后的呐喊。
身影似乎还在冷冷的说些什么。
但男孩已然开始听不清,眼帘越来越低,终于,双眼无力的闭了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又重归黑暗,但那一幕的一幕却深深烙印在男孩心中。
那孤寂冰冷的“影”。
那迷茫无措的“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