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村外,一处僻静的所在。
颜越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引导天地灵气,注入头顶灵光。
忽地头上一疼,一个声音传入耳中,“你不是开不了光么,还天天躲到这里修炼干嘛?”
颜越循声望去,只见身后大树上,有一名十五、六的少年,他头发蓬乱,嘴里啃着野果。
“你怎么知道我天天来这里修炼?”
颜越两次开光都未成功,虽然表面上无所谓,说什么也不肯再修炼了,但其实,都一个人躲在暗处,继续尝试注灵。
“小爷我天天在这睡午觉,当然看的到”那少年说着向颜越招了招手,“来,上树来。”
两个月前,成功开灵的有七人,其中有一人,村民们没让他跟着季博言修行,这名少年正是此人。
他从小双亲病故,由村民合力抚养大,但疏于管教,长大后胡作非为,十六岁年纪就已经有了“王泼皮”的称呼。
颜越一见到此人,便欲起身要走,但既然他已好言相邀,却也推脱不得,便爬上树去,故作不知地问道:“他们为什么不让你跟那个季上仙,学开光后的修炼法门。”
“还不是踩坏了老黄皮他家地里的几株麦子么,多大的事。”王泼皮显得满不在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既然开不了光,还在修炼注灵之法干嘛?”
颜越略一犹豫后,说道:“老天越是不让我修炼,我就越是要修炼!”
王泼皮哈哈大笑,“合我胃口!对,他们越是不让我成为修真者,我就越要成为修真者!”
两人之前无甚交情,此时因为际遇相似,倒也比较谈得来。
闲扯一番后,王泼皮忽然随意地道:“开光后是怎么修炼的,你和我说说呗。”
“啊?我开光都没成功,开光后是怎么修炼的,我怎么知道啊。”颜越知道王泼皮为人,与他谈得来归谈得来,但开光后的修炼之法,是决不会和他说的。
“你不是跟着那个什么季上仙,学了一个月么,这么一点小事也不和我说,这么不讲兄弟义气?”王泼皮语气一转,变得凶恶起来。
颜越还是装糊涂,“我自己开光都没成功,哪有心思听他说开光后的修炼之法。”
王泼皮与颜越对视片刻,忽然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知道村里这些人,为什么都不喜欢你么?”
颜越见他神色古怪,问道:“为什么?”
正在这时,忽听大树下脚步声传来,只见一名黄脸汉子,背着农具正朝这边走来,然后从大树下经过,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待黄脸汉子走远后,王泼皮盯着他消失的那个方向,心中暗道,老东西,毁我前程,你给我等着!
颜越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
“那是因为你没出息,你要记得,只有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别人才会认可你。”王泼皮盯着前方,目中露出一丝凶光,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天深夜,颜越盘膝坐在床上,修炼注灵之法,忽听院中何耕农急促的声音传来,“绍远啊,出事了,老黄皮家出事了!”
颜绍远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大晚上的出什么事了?”
颜越听到两人对话,忙从床上爬起,蹑手蹑脚地伏到门后,竖起耳朵倾听。
只听何耕农的话声传来,“老黄皮的头让人给打了,流了一地血!快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平时村中有什么事,何耕农都是先找几个有主意的一起商议,颜绍远就是其中一人。
颜绍远正在挑灯夜读,听言忙与何耕农一同前去。
颜越心中暗道,会不会是王泼皮做的?他欲跟随两人之后,去看看情况,却发现屋门已被从外锁上。
这夜,颜越透过窗户,只见外面火光闪动,狗吠连连,而颜绍远一夜未归。
第二日清晨,村民聚集在村中空地上,颜越在人群中,只见人群前有一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正是王泼皮。
何耕农手中拿着一张纸,朗声念道:“村民王留金,自小双亲病故,由本村村民合力抚养成人,但他长大后不思回报,反而整日在村中胡作非为。昨日,竟欲行凶伤人,如此行径与禽兽无异,此人为非作歹,负恩忘义……”
村民纷纷应和,群情激奋。
何耕农继续念道:“所幸,受害者并无大碍,昨日,村民连夜商议,决定将此人逐出本村,以儆效尤。”
待他说完,两名壮汉给王泼皮松绑,随即将他驱逐出村。
王泼皮被众人赶至村外,回头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这些人给我等着!他日我必让你们付出代价!”
季博言也在人群中,他冷笑一声,双目微眯,“在我面前,也敢放肆?”说话间,右手食指上凭空出现了一簇火焰。
“仙……仙法!”王泼皮见状,大惊失色,向村外仓皇逃去。
颜越回到家中。
只见颜绍远手上似受了伤,正在包扎伤口,不由关切询问。
原来,昨夜王泼皮行凶打伤老黄皮后,往村外逃遁,何耕农召集乡勇,搜捕他时,颜绍远受了点小伤。
“皮外伤,不碍事”颜绍远见颜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一暖,又再语重心长地说道,“阿越,你可一定要成为修真者啊!”
颜绍远又再提到此事,颜越不禁心烦,但还是耐下性子道:“我这两个多月以来,天天都在修炼注灵之法,但还是不能开光,我也没办法啊。”
对于注灵,开光这些事,颜绍远多少听闻一些,别人最多半个月即可,而自己儿子比别人努力数倍,却连续两个月也不行。当下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但他还是不死心,常去寻找季博言,请教他颜越不能开光的问题。
“季上仙,我家孩子无法开光,会不会是因为,他比别人晚开灵一年啊?”
颜绍远去年忘了让颜越去参加开灵,此时想来,心有愧疚。
季博言道:“并无关系。”
颜绍远又再问道:“季上仙,你说,会不会是这孩子,修炼的注灵之法弄错了。”
季博言无奈,与颜越对照了一遍注灵的法门,发现他并没弄错。
过了一段时间,颜绍远又去找他,请他再次帮颜越开光,但这次依然未成功。
季博言在村中,每年只需花月余时间,教导少年开光之后的修炼法门,其余时间空闲得很。但这几天,颜绍远每天都来,以致他的舒适生活,被颜绍远打搅,到他不耐烦的时候他便说道:“你家孩子能自己发现灵光,还能自己摸索到注灵之法,嘿,指不定哪天,他就自己开光成功了呢。”
颜绍远此后没再去找季博言,每日屋中踱来踱去,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颜越不禁心中奇怪,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关心,我能不能成为修真者,这是怎么了?
颜越想到了那天,白发老上仙和颜绍远密谈之事,问道:“那天,那个老上仙和你说了什么?”
颜绍远道:“没什么,你不用管。”神情之中似不愿多说此事。
颜越见到颜绍远神情,心中更加好奇,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他和你说的事情,你和我说说,我指不定就能找到,我不能开光的原因呢。”
“和能不能开光没有关系”颜绍远见颜越大有一股非要问个明白的态势,便又再说道,“那位老上仙,说你身体太差,要你多锻炼!”
颜越双眼一翻,不再追问。
深夜,颜越家中灯火仍未熄灭。
灯光下,颜绍远手中拿着一本书册,挑灯夜读。但他每翻几页书,便怔怔出神一会儿,似在想着什么事情,看不进书。
“赶考在即,然无心读书……”颜绍远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轻步来到颜越房前,透过门缝向内张望,只见颜越并未睡下,正盘膝坐在床上。
“这孩子!”颜绍远心中笑骂,但随即叹了口气,拿起放在屋中的葫芦,轻步走到屋外,抬头望向星星不住闪烁的夜空。
“那位老上仙是云阳宗的长老,不是江湖骗子,定不会说假话糊弄人。可阿越这孩子不能开光,也就无法成为修真者。但我总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啊!”
颜绍远心中烦闷,拿起葫芦,拔开木塞,仰头喝起酒来。
“连老上仙这样的仙人都说没办法,浣溪,你说我该怎么办?”
颜绍远一个人自言自语,目光没有焦点,喝了一口酒后,目光不经意间望向葫芦,随后双目渐渐变得有了神采。
他站在原地,望着手中的葫芦许久后,心中做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什么?你要出远门,是去赶考吗?”颜越突然收到颜绍远要出远门的消息。
“我跟你舅舅说过了,以后你就跟着你舅舅住”颜绍远没有直接回答颜越的问题,“对了,那个葫芦记得保管好!”
说完,他微微一笑,拍了拍颜越肩膀,便背上包裹,出远门而去。
颜越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呆立良久后,嘴角渐渐浮现出了一抹自嘲。
自颜绍远出远门后,颜越便住在了何耕农家中。
何耕农给了颜越一个单独的房间,舒适的床铺,崭新的被褥,比颜越家中那个梆硬的木板床,可要舒适多了。
夜已深,颜越抱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
星星如同风吹烛火般忽明忽暗,闪烁不停,让这孤独的夜空,似多了一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