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峰, 早就听苏伟念叨你是他战友里最铁的哥们,都来好几天了,老叔也没整出点时间来陪你唠唠嗑!”看到眼前的苏父爽快地伸过来的一只有力的大手,我真有点受宠若惊般地尴尬。
“苏……叔,您是领……导,工作忙,哪……能打搅您老人家呢!”我赶紧站起身来,双手一把紧紧握住。
骨子眼里却觉得自己有点奴颜婢膝的样子,也许是激动引起地紧张,我的话语显得有点结结巴巴慌慌张张。
“今儿个也没有别人,就俺爷儿仨,别的不说,俺们好好喝上几盅!……成不?……小峰?”苏父抽脱我的手掌心,示意我坐下,然后抬起胳膊,友好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几下。
“谢谢苏叔,谢谢苏叔!”我一字一顿,点头哈腰地回应到,心里一下子镇定了许多。
一道道让人垂涎欲滴的东北大菜,一顿弥漫着浓浓情亲气息的晚宴,在这个寒冷的秋夜,是那么地温暖愉快而令人难以忘怀……
“疯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俺爸已经跟城北派出所的赵所长打招呼了,明天上午,俺就带你去那里上班呢!”翌日,苏下班回来,突然给我说起一件事。
“派出所上班?没有搞错吧?才来几天,你小子就想关我禁闭呀?”苏伟的这一咋呼,的确让我有点惊讶,也有点出乎意外。
虽说我也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的缘故。
但是我脑海里总是会联想起那句老话——“江湖险恶,世事无常”,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见我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苏伟忍俊不禁,止不住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搞得我更加是一头雾水,心里“咯噔咯噔”地,紧张得怦怦直跳起来。
难道是我东窗事发,难道是?……
我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嘛?真是自作自受哇!我深深地陷入了懊悔的漩涡之中。我不仅深深地责问自己,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哎!给你说正经的,是这样,俺带你明天去城北派出所去上班,做协警,每月工资一千八,另外有补贴,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先凑合着干吧!”苏伟边说边用余光朝沙发上瞟了我一眼。
真好笑!原来如此,我悬着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落地了。
现在我才终于明白,这是我头天晚上告诉苏伟,自己现在求职无门四处漂泊的窘迫处境被他放在了心上,苏伟是真真心心实实在在地想帮自己,拉自己一把,可我自己却……
望着苏伟那廋削忙碌的身影,我突然感觉心里一阵发酸,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这分明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我真混蛋,真卑鄙!……
“苏伟,感谢你和苏叔这几天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也非常感谢你和你爸给我找的这份难得的工作。
可是昨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地在想,我是一个独生子,即便将来我在你们的帮助下,在这里扎下根,可是我远隔千里之外的父母一天天在老去,他们操劳了一辈子,到老也该有个依靠。我们农村世世代代,就信奉养儿防老的传统习俗。
“百善孝为先”,辗转反侧,经过激烈地思想斗争,我觉得还是回老家去努力地找份工作,一来人情水土更适应一些,二来可以照看得够年迈的父母,这样我的内心世界可能会更安定一些,也好受一些。
不好意思,再次感谢你们!这几天为我的到来,已经给你们家增添了不少的麻烦,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记住常联系!
你最亲爱的战友:凌峰即日”……
一张身份证会曝光自己的一切过往。
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也无法接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的,虽然是苏家父子诚挚善意而为之。
所以,写下这番话,我心底其实是极其沉痛,极其矛盾的。
我深深地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这是一个难以启齿的借口。
因为,直至此时此刻,我毕竟对自己是否因为小区停车事件,而转入刑事或民事案件的诉讼纠纷之中浑然不知……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对于我这个羽翼未丰涉世不深家境贫寒的平民子弟来说,都无异于雪上加霜,任何一个小小的闪失或疏忽,任何一个被提起公诉的罪名,都可能会成为我人生起点的“灭顶之灾”。
也可能是身世的原因,打小我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性,因为在我的五脏六腑里,流淌着庄稼汉子祖祖辈辈老实巴交的血液。
我默默地把留言条放在床头柜上,收拾好自己的行装,轻轻地打开房门,趁着微微泛白的曙光,悄悄地离开了苏家,独自向火车站方向奔去……
巴尔扎克曾经说过一句话:苦难是人生最好的老师!
是啊!当人生的困苦,像黄连一样满满塞进你喉咙的时候,你别无选择!只能强迫自己义无反顾地默默咽下,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以后无数个未知的凄风苦雨的岁月,对你束手无策。
你一定会像挺拔的山峰一样(此时此刻,我似乎领会到了老父给我取名凌峰的含义……),屹立在风雨中,不会在挫折和失败面前轰然倒下……
几天的舟车劳顿后,我终于辗转来到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内蒙古大草原——一个山高皇帝远的美丽的地方。
虽然钱粮已所剩无几,但是我的心情却豁然开朗起来。
眺看那一望无垠的大草原,我感觉就像一头扑进了母亲的怀抱,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幸福。
我挑选了城乡结合部的一家私人小旅馆,住了下来,一天十块钱的房租。
一来,这里偏僻不扎眼,是极佳的藏身之地;二来,倘若断炊,我随时都可以进城或是下乡,找份零工混口饭吃,可谓是进退自如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房价实在是既便宜又实惠。
老板娘是五十多岁的本地人,红扑扑的脸就像一枚肉质丰满的大枣,她身材高挑手脚麻利,说起话来,总是喜欢眯起小眼睛嘻嘻哈哈地没完没了。
她是一个热情善良的蒙古族女人,在她身上,你丝毫看不出那种小商人的尖酸与刻薄。
我刚刚安顿下来,她就像一眼识破我的心思似地“串门”来了:“城西盖新客运站,正缺小工呢!管饭,一天五十块钱,你这么结实的后生去了,说不定工头一高兴,给你多加十块钱呢!你想不想去啊?”老板娘倚靠在我的房门边,笑哈哈地问道。
“大婶,谢谢您哟!你咋就知道我是个打零工的后生呢?”虽说这事对我来说正中下怀,但是我还是满肚狐疑,她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是怎么一眼识破我是一个“逃荒”的流浪伢的?……
“哎呀!我说呀!你小子还装什么大头蒜呀?这么跟你说吧!在我这住店的客人,凡是年轻的娃们,十有八九就是有爹没娘,或是有娘没爹的造孽娃。都是撇家光单单的一个人出来混生活的,我这店也开了十多年了,见得多了去了……”老板娘打机关枪似地说个没完没了。
“我打老远的地方来,人生地不熟的,人家会要我嘛?”
“哈哈,这个嘛!你就甭瞎操心了,包在老婶我身上了,刀疤脸今儿个天黑之前回来,我给你吱个声,包成!明儿个你就有活干了呢!”老板娘快人快语,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把忙帮到底。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原来,这个绰号叫“刀疤脸”的四川来的包工头,就租住在我的客房隔壁。到处找饭碗,饭碗就在手边,这让我高兴得一宿无眠。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上帝给你关闭一扇门,就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也许,这就是上帝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