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现在！”有人高声呼喊。

呼啸而来的是一把长剑，远远有人奔跑着抛出了这把剑，直接射向审判者的面甲。

面对这把剑，审判者终于没办法再轻视的迎上去。他侧身躲过了这把剑，长剑直接插入他身后的墙壁，卷起的余波直接将整面墙全部击碎。

“凌厉的剑。”他对剑评价道。

“堕落的余孽。”他转身对到来的人评价道。

由远方驰援的人身穿黑衣，正是刚刚假扮音姬吸引走其余审判者的人，千钧一发之际，他摆脱审判者小队，重新出现救下两人。

“你还未曾击败我们。”黑衣人守在音姬两人面前，用手势示意两人离开。

“那一天不会很久的。”

“至少不是在今天。”

音姬费力地扶起寒秋，一瘸一拐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黑衣人急道，“没有时间了，不能带着他。”

音姬摇了摇头，咬着牙继续往前方走去。

“这就是你们自诩的仁慈吗？” 审判者没有选择动手，饶有兴趣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切。

黑衣人与他对峙，也没有回答他的话，他沉声道，“我不知道你是哪个大人物的投影，我也不在乎，如果死亡可以让这大地上的人得救，我会第一个献出我的生命。”

“虚伪的奉献。”审判者摇头道，“蛊惑人心的说辞，连自己都要蒙骗。”

“让历史来为我们证明吧。”他转头对已经走到巷子尽头的音姬喊道，“我来拖住他们，你一定不能死。”

巷子的另一端，转头折返的审判者小队重新出现了。

音姬脚步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片刻之后，巷子里传来了剧烈的战斗声，随后迅速归于平静。

审判者小队的队长和其余的精英审判者单膝跪在身着白色审判盔甲的审判者面前，他脚边躺着黑衣人和数个精英审判者的尸体，鲜血和撕裂的肢体遍布小巷。面对这样血腥的景象，队长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即便整场战斗中，这位战斗力深不可测的审判者全程旁观，没有丝毫动手的欲望。

他不说话，审判者小队的队长就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等待。而在他面前，审判者的身体正诡异的越来越透明，仿佛要消失在空气中。 

“再等等。”他沙哑道，“保证他们逃走之前有足够的压力，把城里其余的棋子都勾出来杀了。”

“是。”

沉吟片刻，他改口说道：“不要都杀了，留下几个人，不要让他们看出来我们的目的。” 

“是。”

“接下来冬叶城所有的事情就由你负责，扫清了这波堕落之地的叛徒，冬叶城作为我们的后方就变得稳固了。”

他的声音稳定而有力，“冬叶城的城主是可以信任的，但是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对冬叶城的安排，如果他继续要去亲自面见我，就让他赶到圣城。”

“冬叶城有你们无法招惹的存在，行事的时候按照我的规矩来，不要轻启事端，真正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在祭坛向我述说。” 

“是。”队长继续回答道，略微犹豫了一番，他问道，“刚刚那个男人怎么处理，他是在计划之外的。”

“他也在我的计划之外，但是他没有天赋，看刚刚的表现，也没什么脑子，如果有机会把他处理掉，如果会耽误正事，就不要管他。如果他真的只是普通人，我刚刚那一脚下去，没有牧师治疗，他活不过三天就要痛苦而死。” 

安排了这一切，他喃喃自问道，“我亲爱的妹妹，你的棋子走到哪一步了呢？你走得太慢了，我都不得不出来推推你了。” 

队长低下头，不敢聆听这涉及到更高级的机密话语。

此时审判者的身体已经接近于完全透明，十六层阶梯突然从他身前出现，他缓步踏上这登天的长梯，直到走到第十六层阶梯之时，他突然心有所感，望向城市的某一处，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在这里。” 

泽布品赫街的某一扇窗户面前，一位少女似乎感受到了遥远的目光，她缩回脑袋，吐舌笑道，“露出马脚了啊。” 

她跳下窗台，诺大的房间之中没有任何摆设的物品，甚至没有一张床，只有数不清的花纹组成壮观的图案，图案分为对称的两边，如果从正上方看去，依稀是一对巨大的羽翼。

花纹中流淌着赤红色的鲜血。 

她走到房间的中心，羽翼的中央，坐在那里掰起她的手指，在心里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算过一遍之后，泄气般倒在地上，自言自语道，“你希望我补齐最后一个吗？你认同在这个事情上我们是同一阵营的吗？还是说......”

她百思不得其解，在心里推算了所有可能的结果，依然没有得到合理的答案，最后只能选择放弃。

“想不通的话就多做几手准备吧。” 

她拍拍手，身后花纹中血液扭曲着，身下恢弘的羽翼随之摆动，恐怖的能量从她身体中迸发，而后一个与她完全相同的人从她身体里走了出来，一个新的“她”。

唯一不同的是，新的“她”身后是两只纯黑的羽翼，缓缓摆动，和地上的黑色羽翼完全相同。 

 羽翼摆动，两人不需要交流，新的“她”向原来的她点点头，然后走进凭空出现的黑洞，随之消失在空气中。

“我等着你的好戏呢，最终的决战还没有开始，在此之前，先让表演者们上台热身吧。”她低语道。 

“姐姐。” 

————

音姬半背着寒秋，一路上追来的精英审判者被隐藏在暗处的保护者们舍命拦下，从小巷到大河旁短短的距离，数十人搭上了自己的生命，那些面孔都是音姬非常熟悉的朝夕相处的同伴。音姬清楚他们很多人甚至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在面对信念的关键关头，他们化为群体，舍弃了自我存在的价值。她始终没敢回头看哪怕一眼。

到了河边，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约定的地方空无一物，河面上只有从上方驶来的船队，在如此大的骚动之下，环卫城市的水军迅速赶来包围。从后方追来的审判者也没有再遇到阻拦，径直向这边冲来。

他们无处可逃了。

 音姬对昏迷的寒秋歉然一笑，然后毅然决然地抱着他跳入水中。

漫天的水花，而后水面归于平静。

等到审判者追到河边，还没来得及察看，更大的波浪席卷而来，从水中跃出的是一只巨大的水鬼，它拍起滔天的水花，纯黑色的躯体划过水面，整个身体像一艘巨大的战舰，从来没人见过这么大的水鬼，和普通的水鬼相比，它才真的像是传说中的恶魔。

音姬正紧紧抓着它的肢干，寒秋被她抓在手里，像抓着一只等身的玩偶。

水鬼摆动尾巴，向下游游去，更远的地方，是更多河流汇集的地方，而河流的尽头，是大海。 

远方的天空中，乌云低垂，仿佛要压到河面上，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这是逃跑的最佳天气。 

寒秋吐出一口鲜血，悠悠醒了过来，他躺在水鬼坚硬的背上，全身疼痛的无法动弹，动一只小拇指都勉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种事情都是他很少遇见的。

“这是哪里啊？”他震惊道，“这水鬼也太大了吧。” 

音姬慢慢爬到他的身旁，她很担心寒秋的问题，刚刚她抱着寒秋的时候，他浑身都在一股奇异的能量中颤抖，那股力量正在逐步摧毁他的生机。

她简单地向寒秋讲述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情况，无论如何，寒秋已经被绑上了她的船，对于寒秋她心里充满愧疚。

“也就是说我成了逃犯，而且要前往北方？”饶是经历了更难以想象的事情，寒秋对这样的局势依然非常难以接受。

“我非常想要安慰你，但是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我们应该已经在审判团地通缉名单上了，你就算现在能回去，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了。”

“算了。”让音姬惊讶的是，寒秋很快就接受了当前的情况，“如果回不去了，去北方城市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的心态倒是很好。”音姬笑道。身后战船跟得紧，遥远的路还在看不见的地方，但是她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

“但是我觉得我活不到看到北方城市的那一天了。”寒秋冷静道，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摧毁他的身体，他觉察出了自己的伤势，做出了判断。

“我应该要死了。”

音姬沉默了。是的，她没办法否认这个事情。

“你怕死吗？”她盯着寒秋，“你因为救我才沦落到这一境地，但是我没办法救你，如果说结果是你死了，却是救我，你会后悔吗？”

寒秋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摆摆手，对音姬说道，“你没必要自责，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我对于这种事情的接受能力比你想的强。”

“但是你很害怕。”音姬说道。

寒秋没有回答她。

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明白死亡的可怕。可怕的不是痛苦折磨，不是面对死亡的无能为力，不是听不到看不到，而是，死亡就意味着一无所有。

曾经所有的一切你再也无法看到，得到的和没有得到的；曾经你认识的所有人你都再也无法看到，你爱的人你恨的人，你永远生活在回忆之中，忘不掉的回忆都是你永远的痛苦。

“我很害怕。”

　　在这个世界回忆完上个世界的记忆之后过了一天，寒秋就要第二次经历死亡。

“让命运折腾去吧，我很累了。”他说道。

暴风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