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的洗衣粉,新一代的人,新一代的女人洗澡不关门……”
车载音箱爆着节奏强劲的DJ舞曲,这是一个晴朗夏日的黄昏,陈一飞从城市中轴线的中昌路自北向南一路风驰电掣。尽头的南外环扑面而来,陈一飞弹掉烟头,减速刹车、打转向,一拐弯上了环城路,然后再提速,一系列动作纯熟老练,从容不迫。
陈一飞感觉新装的车载音箱的音效确实一级棒,重低音把他的大腿根儿都震麻了,旋即把音量调小了一些。
但大腿根还在震,他这才发现,原来是裤兜里的手机在震,陈一飞赶紧把车停在路边,关掉音乐接听电话。
李刚的吼声从电话里传来:“陈总,在哪呢?!”
陈一飞说:“飙车呢!”
李刚说:“有70码不?”
陈一飞说:“要不接你电话都接近120码了。”
“我靠,就你那破电动车,还120码呢?别瞎扯淡了!”李刚说,“不是说好今晚我生日有安排的吗,赶紧的,到龙港大酒店那边聚齐!”
陈一飞调转车头准备回城区时,却发现音箱不响了,停下鼓捣了一阵,还是不响。这是他花八十元在二手市场淘来的,还没听一个月呢。
现在的二手货真是没法要啊,他在心里感叹。
悻悻地骑着车往回还没走出500米,电动车又出问题了,怎么拧车把都提不起速来。他不得不再一次停下来,这次他找到了问题的所在,音响没坏,提速的车把也没坏,而是——电动车没电了。
陈一飞很恼火,踹了一脚电动车,嘴上同时问候了一下生厂家的“母亲”。电动车最大的特点就是骑着它飞快,推着走死沉。他不想推回去,那太累了。
无奈只好给杨文博打电话,他说杨总,你得救救我,我现在在南外环,我“老婆”又没电了,还得麻烦你找个拖车来。
陈一飞和李刚他们都习惯把电动车称为老婆,把摩托车叫作小姐。三人认为骑车和骑女人一样,骑摩托车只需要掏钱、加油、骑车,三步走即可完成;找小姐的步骤也是先骑上去,然后通过活塞运动的方式加油,最后完事再掏钱结账。虽然顺序相反,但都是速食型的。
电动车就没那么快捷了,它和老婆一样都是属于慢热型,骑之前需要一个漫长的前戏过程——你必须先充电。
天色越来越暗,路灯慢慢亮了起来。杨文博的拖车还没到。陈一飞急得在外环路路边打转转,不停地抽烟。
外环路是本市最气派最平整的一条环城路。说它最气派,是因为它是渔阳市的形象工程。沿线有二十五座立交桥,十二座特大桥,四十处街边公园。把整个市区都圈了起来。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把许多边远郊区的农村也圈了进来,这条路把城区版图扩大了整整好几倍,让渔阳市一夜之间跻身于全国大中型城市的行列。
被圈进来的部分农村实在是太远了,在城市管理上就出现了一些问题,有的农民摇身一变成了城里人,但是他们一时间还不习惯这样的日子,闲不住,就有人在环城路边的绿地和公园里种植瓜果蔬菜等农作物,为了根除那些花花草草,甚至还使用了除草剂。搞得市长对这件事大为光火。
说这条路最平整,是因为才刚刚修好,这意味着它将接受各种超载车辆的碾压,有关部门近年来也加大了管理力度,始终坚持两项基本原则:
一、对超载车辆必须罚款,罚了就放,逮着再罚。原则上不扣车,扣了车你罚谁去?
二、压坏的马路必须要修,修了再压,压了再修。原则上一有了大坑马上就修,有坑的马路超载车辆都不愿走,罚款指标就达不到。
这是陈一飞听交通部门的蒋主任说的,那天,陈一飞受公司指派给蒋主任送一份设计方案,百般无聊的蒋主任正在办公室里“斗,地主”,斗得哈欠连天。他的到来,也算是无聊中的有聊,蒋主任泡了一壶铁观音,和他扯起了闲话来打发时间。
闲谈中,陈一飞问了一个问题,他说主任,怎么现在的马路那么不经压?
蒋主任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颇有深意地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小镇上有两个卖灯具的商店,镇西那家卖的都是伪劣产品,镇东的那家始终坚持以质量取胜,结果却倒闭了。
陈一飞问:“这是为什么?”
蒋主任嘬了一口茶说:“这个简单嘛,因为镇东的人买一个灯泡用三年都坏不了,而镇西的人买个灯泡用三个月就烧了。”说完他拍了拍陈一飞的肩膀,“小陈啊,懂了吗?”
看着油光满面的老蒋,他当时突然有种恶心欲呕的感觉。
话说陈一飞在电动车旁来回转了N百个圈的时候,杨文博和他的拖车终于在夜色中出现了。
严格说那不是一辆拖车,是他和杨文博、李刚合租房住处邻居家的一辆平板人力三轮。每当电动车抛锚时,就不得不动用它。
俩人把车子拖回住处,心急火燎赶到了龙港大酒店门口,可连李刚的鬼影子都没看到。
陈一飞拨通了他的手机:“今儿请客是实战还是演习呀,你死哪儿去了?”
李刚那边的环境很噪杂,他在电话里大声喊:“喂喂……陈总吗,你到了?别急,我一会儿就到……”
陈一飞懒得听他磨叽,“吧唧”合上了电话,对杨文博说:“我靠,是真的,走,先进去。”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俩人进了一个雅间,陈一飞拿过菜谱开始点菜,心说今儿个非得让你大出血一回。
杨文博则在一边开始搭讪那位有点姿色的女服务员:“妹妹,家住哪儿?多大了……”
这是杨文博的老毛病,看见小姑娘就流口水想泡人家。但他这个毛病不是与生俱来的,这病根得从胡曼莉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