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人僵在水里，视线无法从这个……人鱼的脸上挪开。我的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不应该是西方神话里的生物吗，怎么会在中国出现？而且她的面容也更像是亚洲人。不过，好看是真的。

　　但是我现在要怎么办才对呢？她有思想吗？知道我刚刚想要伤害她吗？如果不知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做？如果知道会不会来攻击我？如果来攻击我我怎么逃掉？但是人家在水里生活了这么久肯定知道怎么游最快，我肯定逃不掉了……

　　我的思绪非常乱，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潜水用具的武器放起来的，也不知道这个人鱼是什么时候靠我这么近的……但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快被淹死了。潜水管被淹在了水下，我离死只差一口气了。我赶紧吐了一口气，把潜水管里的水放掉，然后浮出水面。我大口呼吸着，感觉自己的大脑清醒了很多，但是当那个人鱼也浮出来时，我就又变得有点糊涂了。

　　你知道吗，就像做梦。

　　“嘿。”我开口，“你会说中文吗？”

　　但她只是盯着我，也不说话。

　　我有些放松了，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赵耀遇到的那个人鱼会说话。

　　“你好。”

　　我一惊，腿一下抽筋了，咬着牙缓过来之后，我赶紧往岸边游。也许……她只会说这一句话呢？

　　到了岸边，我才想起来应该拍照片，于是举起相机对着她拍——

　　她就那样睁大眼睛看着我，眼里像是盛满了银河。我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慌张，好家伙，这么能迷惑人！

　　然后我拍了十几张照片就落荒而逃。

　　我急匆匆回到宾馆，把照片给赵耀看。他酒醒的差不多了，看到照片，愣了一下，说：“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我看着他拿起了手机，说了一下情况，又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我问他什么情况，他说：“我的一个老同学，也开了家杂志社，但是不太景气，我说把照片给他发过去，让他赚点儿钱，咱们也能捞一点儿。”我点点头，这时候门突然被敲响。

　　我开了门，白耀奇盯了我一瞬，就往里面走。我关了门，一转身就看到白耀奇往赵耀脸上狠狠来了一拳。

　　“王八蛋，你都干了什么？！”白耀奇恶狠狠地吼着，赵耀被打得蒙圈了，看着白耀奇，问：“你干什么！”

　　白耀奇又揪住赵耀的领子一顿撕打，接着吼道：“你就是个王八蛋！你不把照片给我，你给那个蔡逍遥干什么？！”赵耀猛地挣脱道：“你有病啊，鹿饮溪去找你的时候你自己不要那照片的！你不要我还不能给别人了吗！”

　　原来是这样。我过去拉开白耀奇，说：“你不赚钱还不让别人赚啦？什么逻辑啊？”白耀奇冷哼一声道：“你们这群小员工，还谋反，这次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吧，我可只买了一张机票。”说完就走了。

　　我觉得奇怪。白耀奇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赵耀的行踪？“哎，他不会监听你电话了吧？”赵耀一愣，说：“那我得回去就换个电话号码。”我说：“那万一他把你微信什么的也都监听监视了呢？”赵耀气道：“那我就跟他死磕到底，找到证据把他告了！”

　　我看着赵耀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顿时觉得无助。现在的社会，混口饭吃难啊！尤其是北京这种大城市，有时候我恨不得找一处没人的角落，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但是我不行啊，我还有父母和朋友，我怎么能以死作为终结呢。

　　“不管了，白耀奇爱怎么样怎么样去吧，老子不陪他做作了！鹿饮溪，你跟我一块儿去那个杂志社，虽然没有白耀奇的办得好，但是人家好歹是白手起家，不像白耀奇，哼，整个儿一废物！”赵耀骂骂咧咧地开始收拾东西，“鹿饮溪，你买硬卧火车票吧，省点儿钱，咱们坐火车回去。”

　　我无奈地拿手机买票。但是我打心眼儿里不想坐火车回去，赵耀还要买硬卧，没有人能买得起时间和生命。所以我买了机票，先坐船到广州。赵耀当然不同意，但是我我说费用我出的时候，他妥协了。

　　机票不便宜，但是我负担得起。虽然这可能会让我过上一段更清苦的日子，但是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在白耀奇之前把美人鱼的资料发出去，这样不但能把钱捞回来，还能帮赵耀的同学把杂志社办好一些。

　　一路颠簸，我们累得话都不想说。一路沉默到了“海韵杂志社”，赵耀把照片给了他的同学蔡逍遥，蔡逍遥以最快的速度撰写了一段文字，就发到了网上，又打了几个电话，火急火燎地在几个房间里穿梭，他也没说要我们帮忙，我和赵耀坐在一旁不知道要干什么。

　　“赵耀，可以！你这回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回头请你喝酒吃肉啊！”蔡逍遥兴高采烈地拍着赵耀的肩膀，赵耀却面无表情地说：“没事儿，这不算什么帮不帮忙，喝酒吃肉就不必了。”

　　蔡逍遥似乎没发现赵耀的不对头，依旧笑着说：“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催催他们！”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我看着赵耀，问他：“咋了？看你有点儿不对劲儿。”

　　赵耀摇摇头，动了动嘴唇，但只叹了口气。

　　我把手机打开，点开浏览器，搜索美人鱼相关词条。

　　——

　　“传说美人鱼是以腰部为界，上半身是美丽的女人，下半身是披着鳞片的漂亮的鱼尾，整个躯体，既富有诱惑力，又便于迅速逃遁。她们没有灵魂，像海水一样无情；声音通常像其外表一样，具有欺骗性；一身兼有诱惑、虚荣、美丽、残忍和绝望的爱情等多种特性。有电影、动画片、歌曲等以此为名。一般认为美人鱼的生物原型是儒艮或海牛。……

　　“近日有美国研究者称美人鱼并不只是传说，它在我们现实世界中真的存在。此语一出，立刻引起广泛关注。研究者认为，美人鱼是在古猿进化为人类的过程中，一部分古猿进入海中生活，进化而成的类人猿，与人类同一祖先。只是在慢长的进化岁月里，人类将其遗忘，成为传说。……

　　“老普利尼是一位记述过‘人鱼’生物的自然科学家，在他的不朽著作《自然历史》中写到：‘至于美人鱼，也叫做尼厄丽德，这并非难以置信……她们是真实的，只不过身体粗糙，遍体有鳞，甚至象女人的那些部位也有鳞片。’1990年4月媒体有这样一则报道：一些科学家正在竭力设法找到这一当今考古学最惊人的发现，一个3000年前美人鱼的木乃伊遗体的由来。

　　“参加这项工作的美国埃毁斯度博士说，从他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美人鱼并不是传说或虚构出来的生物，而是世界上确实存在的一种生物。……

　　“关于对活人鱼的发现也是有的。1962年曾发生过一起科学家活捉小人鱼的事件。英国的媒体，中国媒体及其它许多家报刊对此事进行了报道。前苏联列宁科学院维诺葛雷德博士讲述了经过：1962年，一艘载有科学家和军事专家的探测船，在古巴外海捕获一个能讲人语的小孩，皮肤呈鳞状，有鳃，头似人，尾似鱼。小人鱼称自己来自亚特兰蒂斯市，还告诉研究人员在几百万年前，亚特兰蒂斯大陆横跨非洲和南美，后来沉入海底……现在留存下来的人居于海底，寿命达300岁。后来小人鱼被送往黑海一处秘密研究机构里，供科学家们深入研究。……

　　“1958年，美国国家海洋学会的罗坦博士，在大西洋5公里深的海底，摄到一些类似人的海底足迹。 1963年，在波多黎各东南海底，美国海军潜艇演习时，发现了一条怪船，时速280公里，无法追踪，人类现代科技望尘莫及。”

　　1968年，美国摄影师穆尼，在海底附近发现怪物，脸像猴子，脖子比人长四倍，眼睛像人但要大得多，腿部有快速“推进器”。1938年，人们曾在爱沙尼亚的朱明达海滩上，发现“蛤蟆人”，鸡胸、扁嘴、圆脑袋，飞快跳进波罗的海里。诸如“人鱼”这类海底奇异生物的存在由于有了实物作证，那么它也就由人们所谓的“荒诞”、“迷信”、“神话”的东西转变为当前一项严肃的科学研究课题了。

　　我国的史书中也不乏有关美人鱼的记载。宋代的《祖异记》一书中就对美人鱼的形态作了详细描述：宋太宗时，有一个叫查道的人出使高丽(今朝鲜)，看见海面上有一“妇人”出现，“红裳双袒，髻发纷乱，腮后微露红鬣。命扶于水中，拜手感恋而没，乃人鱼也”。宋代学者徐铉的《稽神录》中，也有类似的记载。为探索美人鱼是否存在这一研究课题，近几十年来，海洋生物学家、动物学家和人类学家做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并提出了许多假设。

　　英国海洋生物学家、英国学士院会员安利斯汀·爱特博士则认为，“美人鱼可能是类人猿的另一变种，婴儿出生前生活于羊水之中，一出生就可以游在水里，因此，一种可以在水中生存的类人猿动物存在，并不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美国也有部分学者赞同这一说法，认为这是目前尚未报道的“海底人”的一种。

　　我国的一些生物学家认为，传说中的美人鱼可能就是一种名叫“儒艮”(俗称海牛)的海洋哺乳动物。20世纪70年代初，在我国南海曾多次发现过“美人鱼”，有的地方还把照片在展览会上展出，认为属我国首次发现，有重大科学价值。1975年，有关科研单位在渔民的帮助下捕到了罕见的“儒艮”。由于它仍旧用肺呼吸，所以每隔十几分钟就要浮出水面换气。它背上长有稀少的长毛，这大概是目击者错觉为头发的原因。儒艮胎生幼子，并以乳汁哺育，哺乳时用前肢拥抱幼子，母体的头和胸部露出水面，避免幼仔吸吮时呛水，这大概就是人们看到的美人鱼抱仔的镜头。但到目前为止，还有不少科学家认为美人鱼只是人们的幻觉而已。

　　我关了网页，叹了口气。我相信这世界上有很多我们人类还没有探索到的新奇事物，包括人鱼，我从小就没有对这个领域的任何新闻产生倦怠和失望，我学习摄影，也是希望能探索和发现，哪怕是人类已经知道的东西，我也会想用相机记录下它们不寻常的一面。但是我被现实压得不得不为钱卖命，或者说，赚钱续命。我没办法彰显自己的伟大，我只能拿着相机拍下每一个来杂志社的当红或略微过气的明星或模特的姿态，然后拿酬劳。我每次都能从他们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一种空洞，那种没有内涵的空虚。我见过有些没有素质的艺人，拿着烟头装作要烫一旁调整灯光的工作人员；我见过白耀奇低声下气地拍马屁，只为了和艺人有一张合影；我见过为了搭建舞台而两天两夜没合眼的工人，在艺人表演全场轰动时呼噜声雷鸣震天。

　　我为了什么要这样做？而我看到的这些，却不能拍下来，给别人看。自己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告诉了别人，自己就会遭殃。

　　或许我真的应该把自己丢进海里，沉下去，沉下去，一直到我没有了呼吸。这样我才能开始新的生命，新的一轮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