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师，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啊？”杜风跟上范离嬉皮笑脸的问道。

　　“去见范院长。”范离停下脚步，转向杜风笑道：“在上阳的第一日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杜风早就不知道被杀几回了。

　　饶是心中骂娘，杜风脸上却依旧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托您的福，学生得以苟延第一名的位置。”

　　范离眼睛一眯，只觉得这话里带刺，但却打了个哈哈道：”如此甚好，毕竟你知道的，这上阳第一的位置可不是这么好坐的。“

　　这一大一小皆是人精似的人物，杜风知道自己文试时的把柄还捏在这范离手中，不敢轻举妄动，这范离也靠这掣制着杜风。

　　两人脸上都是笑呵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怎样一对相敬相爱的严师高徒。

　　杜风知道这范离是范远平派系的，天然间和他带上了一层盟友的关系，但他的狡猾让杜风很是不舒服，只觉得自己遇上了同类。

　　一山不容二虎，范离又何尝不是这种感受！

　　“范师，我常听院长提及你丰神俊秀，今日一见，人还胜名三分！”

　　“哪里哪里，闻香楼的杜公子，一曲‘今宵酒醒何处’，饶是词圣在世也不过这般水平啊。“

　　“哈哈哈，范师谬赞了！”

　　“哪里哪里，我与杜公子一见如故，何必如此多礼！”

　　两人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已来到了范远平的书房前，只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一个暴躁的声音道：

　　“我不管，这杜风为何不分在我的班上！那路姓小儿能教杜风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觉，轮学生给他上课还差不多！”

　　“武兄，你也知道生员都是打乱顺序，哪怕是谢师不也没有把赵汀芷调到他们班吗？”

　　“我堂堂上阳学导，连教谁都选不得？我班那群只知武斗的朽木看得我好生来气！”

　　书房内，范远平也一阵无语。瞧着面前那火爆脾气的武穆阳，心中暗道你居然也好意思说旁人。

　　须知这武穆阳当年刚步入先天，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老对手昱德公的家里，把他一顿胖揍。两人在文道上的见解不合，却又都是半步先天，时常大打出手，如今让武穆阳逮到了机会，好一阵耀武扬威。

　　此时，眼前这位赤发老头怒拍桌子，哼哼道：“我不管，你得想办法，要不然我和李乾坤调换一下也行，我去上一班的文道课！”

　　“我对杜小子那篇《捕蛇人说》当真是喜爱的紧！”

　　“此事依你，我待会去和李师知会一声！”范远平无奈地摆了摆手。

　　“范师，杜风来了。”这时，范离敲门道。

　　不知为何，听到杜风这名字，范远平暗自舒了一口气。他也知道杜风面对的困境，但他却并没有选择出手。

　　范远平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

　　“进来！”范远平不自觉微笑道。

　　杜风一进来，就觉得一阵炽热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一看，一个酒槽鼻的赤发老头看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一位绝世美女。

　　杜风吓得一激灵。

　　“好小子，你就是杜风！”

　　武穆阳一把抓住杜风的手，大笑道。

　　“武兄，你别吓坏了孩子。”范远平无奈地解释道，“这位武穆阳武学导是你的文道老师，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请教他。”

　　杜风暗道，他已经吓到我了，再说了，谁指教谁还不一定呢。

　　杜风连忙拱手笑道：“学生杜风，见过武学导！”

　　“欸，你我师生无须多礼！我问你，那句“苛政猛于虎”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当真是警示名言！”

　　见大家好似都忽略了他，范离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院长，下午的武道比试，杜风连赢两场！”

　　“哦？”范远平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知道杜风这小子实际上根本不会武功，全靠那只携灵撑腰，比试想必极其凶险。

　　“不知道他战胜了哪两位学生？”

　　“一是补录的殷三，使的大刀非凡所铸造，二是姚清，院长您见过的，正是那剑指峰的天骄！”

　　范远平心中惊骇，一抬头便看见杜风那乐呵呵的神情，只见那脸上满是得意，正等着范远平夸他两句。范远平不禁失笑。

　　这殷三是他拍板录取的，对殷三的实力自然有所了解，而姚清更是剑指峰的入世弟子，能战胜姚清，杜风上阳第一的位置短时间内是无人可以撼动的了。

　　他对杜风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起初，范远平只是把杜风当做一个有点才华的小辈，引荐他入上阳不过是弥补自己当初的轻视，而随着他与杜风交往渐深，他逐渐发现这小子总能给自己带来意外之喜。

　　武试也是，《捕蛇人说》也是，这次破局亦然。

　　你啊，总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来！

　　“范学导，这次有劳你了。”范远平笑道，冲两人拱手，“武兄，我和我的学生还有些话要说，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严格算来，杜风并不是范远平的学生，但谁让范远平是杜风的引荐人呢？范离和武穆阳平日里和范远平走得亲近，当下了然这师徒有话要讲，便告退了。

　　见两人离开，装模作样的杜风登时放松下来，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杯茶。

　　“把腿放下，没大没小的。“范远平呵道。

　　“咱俩谁跟谁啊！”杜风嬉笑道。

　　“你少跟我套近乎，我问你，你是怎么胜那姚清的？”

　　饶是范远平也不免好奇，这姚清的武艺他是见识过的，后天中境的实力配上剑招，就算是沐芊儿也只得速战速决，而杜风仅靠外物，又是如何战胜姚清的呢？

　　“说来惊险。”杜风叹了口气，“要不是那小子面善心软，为了不伤及我性命，竟主动收招，又被欧豹挡了剑势，两相交汇下只得落败。”

　　范远平立马意识到了姚清是输在了心境上，仁慈虽好，但若在战场上对敌人手软，自己就可能丢了性命。

　　这不是一名合格的剑客会出现的错误，但从另一个层面而言，仁者已然是剑道至高的境界，只不过这姚清还未修行到家罢了。

　　“这姚清，倒是和他师傅不同。”范远平点头道。

　　“你认识他师傅？”杜风讶道。

　　“这事不提也罢，我问你，你往后打算如何？”

　　范远平皱眉道：”我看得出来，你那只携灵虽然有点古怪，但终究是外物，虽然昔日古圣一步悟道，但今非昔比，你也得学些防身的武艺。”

　　“否则你还未唤出携灵，就很可能成了一具尸体！”

　　杜风也觉察到了这个问题，上阳第一人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自己答应了杜凤儿，要在上阳闯出名堂，这第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但自己的武道很可能拖后腿，杜风也正苦恼着呢。

　　见杜风难得苦恼的模样，范远平心情大好，不由笑道：”此事你且不必苦恼，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对策！”

　　“什么对策？”杜风眼前一亮。

　　“习武！”

　　听到范远平的话，杜风兴致缺缺，无语道：“你不是说我天赋极差，根骨欠佳吗？”

　　“天赋极差不代表没有天赋啊！”范远平鼓励道，“古武时期，就算是鸡犬都能升天，你又何尝不能习武呢？”

　　杜风觉得这范远平像是在骂自己，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得学些防身的武艺，否则还没悟道就嗝屁了。

　　“武学的教导你大可放心，我这里有本《正气诀》你可以拿去看看，正是炼气锻体的法门。”范远平道，“凡是有不懂的地方，我、武学导，就算是范师你也可以询问，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切要刻苦学习。”

　　杜风接过那黄色封皮的书，翻开一看，开头两句赫然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不是尼玛千字文吗？怎么就成修炼法门了！杜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依然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有我们这些先天高手辅导，三个月内，你必然能到炼体圆满，加上你的携灵，到时候，就算是“十方大比”你也有一试的资格了！”

　　杜风听人数次谈及这“十方大比”，不由奇道：“这十方大比究竟是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范远平道：“这十方大比是由参赛的各个学府，派出自己的学生代表，历来都是新生，而你作为上阳新生的第一，便有了这参赛资格。”

　　“在十方大比上表现出色的学生，不仅能获得面圣的机会，更有可能在明年的春闱上作为青年才俊登台比武，当今江湖，无数赫赫有名的高手当初都曾在这十方大比上展露过头角。”

　　“当今青衣门的执掌，董方仁，正是武帝时候十方大比的第一名，而你能叫出名字的高手，无不和这十方大比有关。”

　　“若你能在这十方大比上取得名次，不仅能享受学府的优待，更能直接入朝为官，封以正五品的待遇。”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饶是杜风这等俗人，此时也不禁心神激荡，幻想着自己在十方大比上崭露头角。

　　到时候，闻香楼的名声可就不仅仅局限在汴梁了！

　　范远平捻着胡须道：“你且回去，蹲上半个月马步，将这正气诀好生修炼，我自会教你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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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风抱着“小黄书”走了，整间书房蓦地安静下来。

　　不知为何，范远平望向窗外，只见夕阳西下，轰然一声雷声，如浓墨般乌云汇聚，厚厚地压将下来，让人透不过气。

　　在范远平的桌上，一封家书还墨迹未干，落款是范思远，快马加急，笔走龙蛇，赫然四字：

　　“小心沐家！”

　　范远平望向远山，喃喃自语道：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