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灵堂内古志明盯着陆小川的排位，一张令他厌恶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

在他小的时候，陆小川变以父亲助手的身份不断在他面前出现。记忆中，与其说是助手，不如说是剥削他父亲才华的恶霸。

一个画面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小时候透过门缝，陆小川在客厅里对着他父亲破口大骂，肮脏之词不绝于耳，父亲却只能唯唯诺诺地道歉。

小时候他瑟缩着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发抖，本以为躲过这一次，便一切都会风平浪静，却没想到每次在家中做客的陆小川脾气越来越暴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挂着凶狠他孩童时代能想象到的最凶狠至极的狞笑。

他对这个名为他父亲助手的家伙也越来越畏惧，直到有一天，他躲在房间里看见陆小川一拳打在了他父亲的胸口，父亲倒在沙发上捂着心脏痛得死去活来，随后传来的便是一向温柔至极的母亲刺耳的尖叫。

那时候古志明吓得合上了门缝，看都不敢看，只听见母亲啼哭着央求陆小川的声音：

“求求你，德远他能回来就是上天的恩赐了，不要再逼他，他不会说出去的，你不信他，难道还不信我吗？”

他第一次听见母亲哀求的声音，好似一把刀一下下割着自己还年幼的心脏。

那时还年幼的他抱住脑袋，瑟瑟发抖，这成为了他害怕时经常会做的动作，那样不堪，那样惶恐。

此刻那些声音，那些画面又浮现在了古志明的脑海里。年幼的话，只跟陆小川说过一次话，那时陆小川以叔叔的身份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都市怪谈的故事—slider man。

夜间会出动的恐怖魔人，这像个噩梦般小时候一直笼罩在古志明的心头，多少个夜晚都因为那怪异的舞姿而无法入睡。

此刻苏彤把贡品里的点心拿出来，一块一块叠好，摆在了灵桌上，然后拿出一个莆田，跪了上去，一下一下地磕了三个头，刚才灵动又温柔的声音变得郑重起来：

“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玉瓜山火村的大菁子民依旧安居乐业，几百年来，风调雨顺。”

古志明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陆小川的牌位上，心中有了些疑问：难道这是个巧合？或许说这就是个巧合，还有为什么是大菁？乾隆年间不应该是大清的朝代嘛？

实际上最开始当古志明看到那个城镇牌楼上的字的时候就在猜想：这帮乾隆年间的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疑问越来越多，他只等着苏彤祭拜完后一一询问，兴许能问出些什么。

只见苏彤说完，秀目紧闭，白净的皮肤透着庄重的神色，娇巧的身子依依下拜，低头拜了许久，这才站起身来，转过头对着古志明笑道：“没想到这里会是个灵堂吧，是不是吓到你了？”

古志明摇了摇头，说道：“跟你带来的惊吓比，这些灵位都不算什么。”

苏彤捂嘴偷笑了两声，对着他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还会怕鬼？”

“实话跟你说，我不是怕鬼，我是怕变成鬼。”古志明笑道，目光从陆小川的牌位前离开，然后问道：“你们祖先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苏彤神色犹豫了一下，富有灵气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古志明，“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儿，就是好奇来问一问。”

苏彤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他们是从乾隆年间来到这里的，具体是怎么来的，连我也不是很清楚，传说中是上天显灵，把他们安排在这个地方。”

古志明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的乾隆年间，可是大清的乾隆皇帝？”

苏彤皱了皱眉头，不解地笑道：“当然呀，除了大清，哪里还有乾隆皇帝。”

“那你们现在不叫大清了？”古志明问道。

苏彤摇了摇头，“从上一代的皇帝就不叫了，改为大菁，意味着这里比乾隆年间还有富有丰饶，百姓丰衣足食。”

古志明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对于他了解到的历史，古代有不少这样的故事，例如元末时期，有一个天完王朝，便是为了压元朝一头，将其推翻。

天完，天完，上天要让它完，于是便有了大明王朝。虽然有些事情不足以信，但统治者往往也都会在文字上下功夫，不过他确实没想到，这里也会有个皇帝。

苏彤看着古志明思索的面容，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实际上，我们几万居民中，仅仅出现过两任皇帝。”

古志明心下一奇，问道：“哪两任？”

“老皇帝和小皇帝。”苏彤严肃得说了句废话，让古志明哭笑不得，只见她又补充道：“老皇帝是万民选出来的，定王朝为大菁，前几年因病驾崩，后把皇位传给了年纪刚满20岁的小皇帝。”

古志明点了点头，不禁感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几万人的小国家，也是会出现皇帝的。

人类对权力的欲望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又想起了自己来时因为自己被人欺负殴打而被带走的婢女，不由得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了几分。

苏彤瞧他一脸暗淡，心中想到他兴许是因为落魄潦倒而难过，便笑了笑说道：“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一路不少辛苦，来我家坐坐吧，我做的点心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古志明先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少女会如此主动，再看了看桌上的贡品，翠绿与粉红的颜色十分诱人，如果那不是贡品的话，他或许会一口气吃个干净。

在他还犹豫不绝的时候，小叶的声音又出现了：“你个傻小子，还犹豫什么？这么好的事，落在你头上，无论怎样，总比饿死强吧。”

古志明心想说得也有理，不过只怕自己通缉犯的身份会连累到她，一时不好拿主意。

“你是放心不下我？还是说…..”苏彤笑道，一张单纯的笑脸让他无从抵抗。

古志明也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不识抬举之嫌，顿时面有愧色，连忙摇头表示否定，然后答应下来，跟着苏彤并肩走出了庙门。

两人一同向山脚下走去，苏彤的家就在小镇靠山的边缘。

她住得房子不大，就是一间普通的木头房子，屋内除了客厅卧室外，就是厨房。但装修得却很是仔细，每一张桌子，椅子都有很精细地雕刻出花纹来。

古志明在苏彤家中吃了些点心，便靠在客厅的长椅子上休息，心里打算明天天亮就离开这里，自己莫名的戴罪之身总不能连累了人家。

苏彤却很是热情，邀请他在家中多住些日子，古志明虽心里有些诧异，但感到盛情难却，虽有难言之隐，但在小叶不断地催促下，便一口答应下来。

整个夜晚，古志明都老老实实地躺在长凳上休息，苏彤则回到了卧室里，悄然无声。

天渐渐地亮起来，而今天，便是整个村庄祭拜狐仙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