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在地面上和一个人到墓里的经历给虎子和卢矮子说了一遍，包括了那个脸上有伤疤，被我看见在啃死人器官的大叔。我尽可能地描述得凶险一些，好让他们知道我有多艰难。

　　结果卢矮子说：“活该，本来七爷就没有让你跟过来。”

　　我心想妈的卢矮子现在也喊大舅是七爷了，有种狗仗人势的感觉。我气结，想反驳，但是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一切都是我自己作死造成的，原本安安静静在喇嘛寺睡觉就压根没有那么多事情。

　　虎子分析了一下，假冒大舅的那帮人并不简单，要不然是没胆量冒充大舅直接上山来的。至于到底是谁把他们宰了，他也不能肯定，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伙计，不可能知道大舅全部的安排。

　　想了想，我说：“你们怎么下来的。”

　　虎子说：“放绳子下来的，我们尽量不去接触石壁，七爷说有些麻烦事不去招惹为好。”

　　“没想到你这个活宝像倔牛一样，从石壁爬下来，”卢矮子接着说，“我们当时已经在这底下了，结果上面掉下来一个火折子，还有几个死人，把大家吓了一跳。七爷说有别的人下墓里来了，就让我俩拿枪爬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我们上到一半还看见一堆猴子往下飞，还以为是哪个高人在作法，没想到是你这傻逼。”

　　虎子给了绷带让我缠伤口，还说大舅已经带着伙计先走了，我们三个只能去追。

　　我问起关于这个墓的信息，虎子说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还是告诉了我他知道的东西。

　　这是一个周朝年代的墓，修墓的工匠最后都被砍去手脚留在这里，意思是墓主人死之后身边的工匠还能为他修建冥界的宫殿。地位高一些的男性官人则是切下下面的器官供奉在这里，这可能是习俗问题。

　　至于最后看见的那些挂在青铜锁链下面的一个个棺椁，虎子说那东西不能开，之前七爷让身手好的伙计顺着锁链爬过去摸过棺了，在渗血，这种棺材开了之后马上起尸。

　　我心想怎么可能，这都隔了多少年了，棺材里的尸体还有血的？所以说基本上当他在讲故事，没有听进去。

　　再说了，起尸什么的我从来是不相信的，根本违反现代科学。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底下是一个圆形的祭坛，中间就是湍急的地下河，河流从石壁的一个裂缝里出来，又流进另一个洞里。四周的石台阶逐层上升，好似一个角斗场。

　　正观察着，忽然就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我肩膀上，痒痒的。我伸手一抓，居然是一只盲蛛，还在疯狂地动着八只脚，我马上把它扔开。

　　“七爷他们从河的下游进去了，我们也得快点，算命虫全部在往下掉，走慢了就死定了。”虎子说。

　　上面的绿光确实在朝下面移动，星星点点反而很漂亮。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盲蛛往下掉，卢矮子见一个踩一个。

　　我说：“下游那个洞里面？那不得淹死？”

　　“那边才是真正的墓，这边只是殉葬坑。”虎子说。

　　卢矮子把枪背在了背后，已经开始做下水准备。我看他好像挺老练的，想起那个断手，便想问问他，没想到卢矮子倒是站在地下河旁边，先开口说：“苏麒，我说的从市场淘到那个断手只是骗你的，那是我的几个战友跟着别人下地去搞到的，有一个死在了这里面，我想找到他的尸体。”

　　我张嘴愣了一会儿，就释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必要追问太多。既然卢矮子这样说，那我就相信他。这是我和他从小培养出来的默契，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打碎的。

　　地下河的水完全是不讲道理的那种激流，我跟着他们入水，只能屏住呼吸任由水流带着我往下游走。在水里面睁眼非常的难受，不过为了避免一头撞到看不见的石头上，我还是需要保持视野的。虎子游在我前面，一身的肌肉显得非常爆炸，再前面是拿手电打头阵的卢矮子，和虎子相比，他更像一条灵活的鱼。

　　这洞里面的水并不是塞满了整个空间，而是留了一点点空气在洞顶。我快撑不住的时候就探头上去张嘴换气，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洞顶也有盲蛛，要是我一不小心用脸和它们来个亲密接触，估计会心态崩溃的。

　　游了几十米的样子，前面出现了水流分支，一支陡然往下，看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水流的吸力非常强劲，另一支则是缓和很多。卢矮子停下来打手势询问，虎子指了指水流缓和的那条路，然后我们才继续前行。我心想还好不是走另一条几乎垂直下去的水路，那种鬼地方下去估计就是死。

　　水流越来越平静，甚至到了最后没有了推背感。我有快到岸边的预感，游了会儿果然看见脚下的石壁变成了往上升的石台阶。我跟着虎子走上台阶便出了水面，这才看见是一条墓道。

　　没想到入口居然是地下河，古人修得这么麻烦到底为了什么。

　　墓道笔直往前到黑暗里去，两侧墙壁都是壁画，同样是流云图案，只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壁画里踩在云上的是一群仙人，地面跪着朝拜的人群。果然这修墓的群体是对云上有仙人这件事情深信不疑的，几乎成了一种宗教。

　　空气的味道虽说不是腐臭，但闻起来总感觉不舒服，我看手上绷带都湿了，干脆就不要了，拧干用来擦头发。身上的伤痕泡了水之后有点发白，口子的肉往外翻，我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墓里的水，多半不干净。

　　我们往前走到墓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直径十米样子的圆形房间，房间连接了八条墓道，我们就是从其中一条进来的。房间周边有四个青铜柱灯，不过早没了灯芯。虎子走到房间中间，蹲下去看地面。我这才发现那里有一个石龟壳匍匐在地上，壳的表面还有不规则的裂纹。

　　“这啥玩意儿，供奉乌龟？骂我们是龟孙？”卢矮子凑上去看。

　　虎子说：“这应该是占卜用的那种，我听说过，不过不清楚。”

　　我一看，知道该装逼了，就说：“对，占卜占卜，占是观察，卜是用火灼烧龟壳，通过龟壳裂纹预测吉凶祸福，有时候也能用于选择不确定的选项。”

　　“那你的意思是啥，这龟壳指示了道路？”卢矮子问我，“就是说别的路不能走？”

　　虎子点头：“大墓的机关很多，估计是只有一条路能走的，苏麒你看得懂龟壳裂纹吗？”

　　我尴尬起来，心想这么刁钻的知识我怎么会知道，就说：“看不懂。”

　　卢矮子笑我：“那你说个屁，最后我们还是要乱摸门路。”

　　虎子把手电筒拿了，开始走到每条路前往里面看，边看边说：“乱走肯定不行，有一次我跟着别的头儿下墓，大家走散了，然后没有按照墓里的八卦阵走，死了十几个弟兄。”

　　卢矮子不说话了，只是打量那个龟壳上面的裂纹，露出一副小学生做微积分题目的表情。

　　我走到虎子旁边，他把手电往道路里面照，但是每条路都很长，手电光照不到尽头，因此看起来似乎都一样。我说：“能不能进去看一眼再出来？”

　　虎子说：“地上没有湿脚印，这地方的石头是吸水的，我看不见七爷他们往哪里去了。你说的办法我觉得可以试试，反正能退回来。”

　　我们随便找了一条路，就开始往里走。这种墓道修建得很平整，再加上路程比较长，我感觉不出是在上坡还是在下坡。墙壁上的壁画从一如既往的流云图案变成了乌云，仙人站在云上面手指向大地，底下朝拜的人都是红色的，好像是浑身涂满了血。

　　再走了一段路，乌云的图案下面还出现了闪电，这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

　　走在后面的卢矮子冷不丁冒一句：“这墓道怎么变窄了？”

　　我和虎子这才注意到原本两米宽的墓道，现在好像确实窄了很多，不知道前面会不会更窄。留了一个心眼之后果然在又走了一百米的样子之后，发现这墓道只有一米宽了，走起来有些不舒服。而且壁画也变得很怪异，乌云逐渐成为了深红色，地面上已经没有朝拜的人了，只剩一堆人头。

　　最后终于走到道路尽头，居然就只有一口石棺，而且被青铜锁链缠绕着，和之前看见过的一样。

　　我们面面相觑，然后虎子说：“回去吧，这是死路。”

　　他刚刚说完，缠住石棺的青铜锁链就像一堆活的触手一样全部缩了下去，发出哐啷啷的声响，接着开始有血从石棺盖处渗出来，一滴一滴流到地上，浓烈的腥臭味顷刻间扑鼻而来。

　　我在那一刻居然有这棺材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缸发臭猪血的错觉。

　　卢矮子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和我对视一眼，然后都看向虎子，没想到虎子脸铁青，嘴唇都不利索起来，死死盯着这口渗血的棺材。

　　“这。。。。”

　　我开口想问，虎子就吼出声：“起尸了，快走！”

　　他转头往回跑，我们在这种环境也容易被气氛感染，也马上惊恐地跟在后面跑。我不知道所谓的起尸是什么现象，但是看虎子那模样，肯定是很吓人的。我们往回跑出去几十米，后面的石棺就出现了推盖子的声音，那石头的摩擦声让我汗毛瞬间就立起来了，心想他妈的尸体真能活起来的？

　　卢矮子说：“我们不是有枪吗？”

　　虎子在前面说：“你有种打死一只看看，起尸分好几种，这种不是枪能打死的！”

　　接着我们就发现这墓道更窄了，只剩了半米多的宽度，跑着跑着就会蹭到墙。我心想不是已经往回跑了么，怎么还更窄了呢？

　　“别停，这他妈墓道在往中间收缩，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我们赶得上！”虎子说出了更恐怖的事情。

　　这墓道怎么还能往中间合拢的？这是什么原理？我跟在后面，脑子基本上已经转不过弯。我想象出自己被挤成肉酱的模样，感觉心脏都要骤停了。

　　更要命的是后面石棺没有了推盖子的声音，似乎里面的东西已经爬出来，如果我们的速度不够，不是被墙壁夹死就是被那活过来的玩意儿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