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峰醇门下三个弟子，大弟子卓长风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他长得虎背熊腰，人高马大，没有胡须的脸上刻着几丝淡淡的皱纹。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透出一股精光，让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二弟子朱规则是个沉默寡言，古板无趣的男子。他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冷着一张脸，看谁都像欠了他不少银子一般。

卓长风看着杜雪菱哈哈大笑：“小师妹，恭喜你了。师兄特意为你带了份礼物，你瞧瞧可还看得上？”

杜雪菱难得露出一丝腼腆，红着脸道：“只要是大师兄送的东西，小妹都很喜欢呢。”她从卓长风手上接过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柄带着蟒皮鞘的匕首。这匕首不过三寸长短，柄上缠了两圈白莽皮，煞是好看。杜雪菱高兴地说道：“谢谢大师兄。”

卓长风忍俊不禁，打趣道：“新郎官在哪里？师兄给你把把关。”

杜雪菱娇嗔道：“他就是个闷葫芦，你可不许欺负他。”

卓长风顿时笑出声来：“好，我这妹子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帮起新郎官来了。”

杜雪菱羞红了脸，低低道：“不理你了。”她转头看向朱规，笑道：“二师兄，你有什么礼物要送我吗？”

朱规眉头一扬，送怀里也掏出一个锦盒来，递给她道：“看看吧。”

杜雪菱早就习惯了他的性格，欢快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金丝肚兜。这肚兜薄如蝉翼，触手冰凉。杜雪菱再次红了脸，心道：“二师兄好不知羞，怎么送我这种贴身衣物。”

朱规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这是我托夜裁缝特意为你做的，本想让他给你做件宝甲，他却说女儿家哪有带甲的，于是就给你做了这个。”

杜雪菱眉头一挑，犹豫道：“夜裁缝号称天下第一铸甲师，要请动他只怕没那么简单，二师兄一定费了很大力气吧。”

朱规淡淡道：“十万两黄金而已。”

杜雪菱不禁吐了吐舌头，杜峰醇门下的三个弟子各有一份产业，虽然都打着烟雨庄的名号，但是其实是独立的。饶是杜雪菱也经常跑船，但是十万两黄金仍旧吓了她一跳。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以她跑船的利润来看，这十万两黄金当得上她两年的垄断生意了。

杜雪菱收下礼物，笑道：“二师兄你要多笑笑才对。”

朱规眉头一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杜雪菱顿时嬉笑着跑开了。

卓长风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道：“老三只怕是要伤心好一阵了。”

朱规则点点头，认同道：“活该。”

卓长风无奈地看着他，说道：“咱们还是去看看他吧，这么多年他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一直不敢向师傅提及，如今却是晚了。”

朱规转身就走，撂下一句话：“你去，我不去。”

卓长风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朱规一直就是这么个性子，连师傅都拿他没办法。

卓长风看见齐军的时候，他正坐在廊桥之上钓鱼，一个竹编鱼篓，一杆细长鱼竿。秋风习习，附近空无一人，他的脸庞之上满是落寞之意。

卓长风管着江南船帮，手下大船数百艘，手下人更是有数千之众。他在帮中一言九鼎，除了在老婆儿女面前之外，极少有儿女情态。他看着齐军轻轻叹口气，说道：“三师弟，你钓的什么呢？”

齐军看着水面上的浮漂，头也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寂寞吧。”

卓长风哑然，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想开点，小师妹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了。”

齐军自嘲道：“我也这样劝自己，可是我实在放不下。”

卓长风笑道：“说句不好听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管着江南以南的丝绸生意，手下上千人靠你吃饭，怎么如此儿女情长。”

齐军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说那小子什么来头？师傅怎么如此看重他？”

卓长风蹙眉凝神，缓缓说道：“你比我先回来，也没闹明白？”

齐军摇了摇头。

卓长风沉思片刻，道：“师傅的心病咱们都知道。自从大公子去世之后，他看咱们的眼光是越来越不顺眼了。也怪我们自己不争气，学艺二十余年，也没有一点进步。依我看，那小子要么是块奇才，要么就是山上人。师傅想要找个接班人，奇才可传他衣钵，山上人嘛，嘿嘿，想来你也知道其中缘由了。”

齐军点头道：“我也这样想过。那小子十四五岁就能达到坐忘境，除了你说的这两种原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了。”

卓长风问道：“你与他交过手没？”

齐军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仅靠内功深厚，拳脚功夫似乎稀松平常得很，比之江湖上耍把式的也好不了多少。”

卓长风笑道：“这就对了，除了山上人，这江湖中还有谁身怀深厚内功，而不懂武学招式呢。”

齐军叹道：“师傅英雄一世，到老来居然还是逃不了那些虚名诱惑。”

卓长风看着波光粼粼的西湖水面，若有所思，凝重地说道：“我这倒是有个路子，齐师弟可有兴趣？”

齐军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大师兄请说。”

卓长风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齐军顿时摇头道：“要让师傅知道了，非打死我们不可。我听说方仲图前些日子上烟雨庄与师傅谈过了，结果两人大打出手，胜负未知。”

卓长风长叹一声道：“师弟啊，咱们若是不抓住机会，以后步步输给别人，想想这偌大的生意，手下上千号人，他们听我们的，无非就是我们的拳头比他们大。要是有一天有人的拳头比我们的还大，那时候他们听谁的？”

齐军微微一笑：“他们听谁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只听师傅的。大师兄莫要中了别人的圈套，给人当枪使了。”

卓长风哈哈大笑：“我卓长风也不是吃素的。也罢！你既然没兴趣，那就不说了。咱们改日再聊！”说完缓缓离去。

齐军转过头来，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一张脸阴暗如同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