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斜，金色的阳光洒遍了田野山岗，山间的小路上，两个小小的白衣身影在一蹦一跳的前行着，欢快的儿歌响遍了火红的天空。

“语夕，你慢点，小心别摔倒了。”

“唉，上学没见你积极，回家你倒是跑的比猴子还快！”

“哎，语夕，今天那方先生讲的你都听进去了没，原来外面的世界还有那么大啊！”

跑在前面哼着儿歌的叶语夕听到哥哥话，回头道：“哎呀，哥，你快点，今天娘亲要做酥油糕，还等着我们回去帮忙呢！”

叶天羽笑道：“切，你是嘴馋了吧，哈哈，哪回不是娘一边做你一边偷吃啊。”

叶语夕脸上一红，转移话题道：“哥，听了今天那方先生的话，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啊？”

“我啊，当一名游侠好了，像娘亲一样，惩恶扬善，弘扬正义，长剑所指，邪恶伏诛，马踏江湖，万人敬仰，然后大声对人们说神医叶易是我爹！哈哈，多霸气，多给咱爹长面子啊！”

“切，爹想你跟他学医，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了，要是让爹听到了，非得气死不可，哥，你可要小心爹的鸡毛掸子了！”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对那些穴位感点兴趣，对那些复杂的炼药炼丹都头痛死了，你学医倒是挺快的，这样吧，你学医，我行侠，到时候我们和爹娘一起去外面的世界走走，去江南赏春，去塞北看雪，去大漠看日落，去高山观月升，一家人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多好啊！”

“啊，哥，小心！”当叶天羽还一脸向往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时，叶语夕的尖叫惊醒了他。

叶天羽迅速回神，向前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在山路旁的丛林里冒出来了三个比叶天羽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为首一人体型差不多有叶天羽两个那么大，衣着豪华，气焰嚣张，手里正拿着一把纯金的弹弓向叶天羽射来。其余两人也衣着讲究，一看就非富即贵，正一左一右挟持着叶语夕。

叶天羽一个侧身躲过射来的石子，对对面三人怒目相向道：“王若虎，让他们放开我妹妹，不就是斗狗你们家黑虎没斗赢我家小花么，你要是不服，有本事再来一场啊！”

为首那名名叫王若虎的胖子将弹弓放在一根手指上转着圈，下意识的看了看叶天羽身后，发现没有大花狗的身影才笑道“呦呦呦，这不是叶公子么，反应还挺快的吗，怎么，还想当大侠啊，要不我来配合一下，当个恶霸？”

其余两人附和着笑道：“哈哈哈，就是啊，叶大侠，求你行侠仗义，收了我们吧，哈哈！”

“怎么，这就是咱们青螺镇首富家的公子啊，斗狗斗不赢，就在这打埋伏啊，以多欺少，你也太给你爹长脸了！”

“哼，你也不用激我，今天你家那条癞皮狗不在，我就欺负你怎么了！整个青螺镇谁不知道我王若虎喜欢养狗，本少爷亲自举办的斗狗大会竟然输给了你，太折本少爷面子了。今天你若是磕头道歉，本少爷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强原谅你了。如若不然，哼哼，就请你和你妹妹受点皮肉之苦了！”

“就是啊，你妹妹还敢在学堂和王小姐抢风头，也是该打！”

“叶天羽，劝你识相点，乖乖给我们磕头认错，免受皮肉之苦！”

“哼，你们这群蛇鼠之辈，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么，想要我磕头认错，没门！”叶天羽一边说一边一个箭步冲向王若虎想出其不意先制止住他，结果由于距离太远被他躲掉了。

反应过来的王若虎气急败坏地道：“给我打，把他俩一起打，用力打！”

另外两个王若虎的同伙体型较健壮，显然对揍人十分熟悉，不一会儿就打得叶天羽毫无还手之力。

面对三人的拳打脚踢，叶天羽只能咬牙用瘦弱的身躯将叶语夕护在身下。

“哎呀呀呀，哥哥，你们不要打人家的天羽嘛！”就在王若虎三人对叶天羽兄妹拳打脚踢时，从小路上又跑来一位胖乎乎满脸痘痘的十一二岁女孩。女孩人还未到跟前，便传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来，王若虎三人更是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叶天羽跟前，隔开叶天羽和王若虎两伙人，拿出一个金镶玉的精美小镜子，甩了甩一头的小辫子，一手稍稍遮着着脸颊作娇羞状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扭头对叶天羽道：“天羽弟弟，人家头发没有乱吧，你说人家漂不漂亮？”

听到这话顿时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另外两个富家子虽对这胖女孩毕恭毕敬但眼底不经意间仍会流露出厌恶之情。

王若虎实在看不下去了，哼了哼道：“若花，不要在这胡闹了，赶紧回家！”

“哼，你们竟然敢趁人家不在欺负天羽，是不是想吃我几脚？”女孩说着狠狠地跺了跺地。

“嘭”、“嘭”、“嘭”，随着王若花的动作，地面突然一阵颤抖，惊起不远处数只地鼠慌张逃跑，王若虎等站着的几人也站立不稳，踉跄倒地。

另外两个富家子弟正一脸惊恐的看着胖女孩王若花，慌忙的道：“大小姐，不关我们的事啊，是这叶天羽不识抬举，惹大少爷生气了！”

说起这王若花倒也是青螺镇的一桩趣事，这孩子是青螺镇首富王贵的女儿，虽取名若花，可却胖得一张脸上都快找不到鼻子眼睛，怎么都看不出什么貌美如花。

长的胖就算了，还偏偏喜欢涂脂抹粉，学人家软侬细语，还天生神力，跺一跺脚大地也要颤上一颤，对付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壮汉不在话下，王贵的许多仇敌都是被这个天生神力的女儿解决的，所以对这个女儿比对儿子更疼爱有加。

王若虎扶着一棵树勉强站起，心里把老天都骂了千百遍了，他妈的，怎么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偏偏妹妹就有天生神力，太他妈的不公平了！可是不服气不行啊，妹妹的拳头用血的事实告诉了那些不长眼的人一个道理：“谁敢碰我拳头，我就让他成猪头！”

王若虎咬了咬牙郁闷的对正在发脾气的妹妹道：“好妹妹，我天底下最最最漂亮的妹妹，我们不过是和这小子开开玩笑罢了，哪敢欺负妹妹看中的人啊！”

“哎呀呀呀，哥，我真的是最漂亮的么，嘻嘻嘻嘻，你不要说出来嘛，你看人家脸都红了！嘻嘻嘻嘻，我真的很漂亮么？”

“喂，你们两说我妹妹是不是很漂亮？”

另外两个富家子回过神来，强忍住恶心，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齐声道：“漂亮！很漂亮！”

王若花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叶天羽道：“天羽弟弟，你赶紧回家吧，记得要想姐姐哦！”

听到这话，另外三人再也忍不住，赶紧风一样的逃离现场，跑到远处狂吐不已。

叶天羽拉起妹妹，心情低落的往山上走去。理想在现实面前总是脆弱的不堪一击。没有强横的实力别说行侠仗义，不被恶霸欺负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行至松树岭，已能大概望见自家的院门了。叶天羽沿路采摘了些活血化瘀的草药，用嘴嚼碎了敷在脸上，揉了揉脸上的淤青，叹了口气道：“语夕，这儿离家不远了，你先回家，记住别把刚刚的事告诉爹娘，我等脸上的淤青消一点再回家，我去陪盲爷爷下会棋！”

目送妹妹回到家后，叶天羽向一棵古松下的茅草屋走去。才行至门口便传来了沧桑的声音：“是天羽吧，你可有好几天没来了，来，来，赶紧陪糟老头子杀几盘！”

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叶天羽和人打架吃亏后并不会回家哭爹喊娘，搬出靠山来为自己出气，不是担心爹娘打不过而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受伤而心疼。倒是有什么心事都会和这个盲爷爷说上一二。

这双目失明的老人据说年轻时曾是个学士，琴棋书画皆略懂一些，后来游学途中碰上了马匪被刺瞎了双眼，一路靠给人写家书和春联糊口，流落到了这里，便在这里安家了，靠着闲时编草鞋卖，加上代写家书和春联，倒也能养活自己。

虽然看不见叶天羽的伤势，但凭借明锐的感知力老人还是探知出叶天羽受了小伤。“呵呵，怎么，又和那小胖子打架了？”

见叶天羽情绪有些低落，盲老人又道：“来来，下棋，下棋，咱们边下边说！”

叶天羽收敛心神，正襟危坐，手在虚空点了一下，轻声道：“横三纵四”“横十六纵三”“五、五”“三、十六”“十六、十”。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你来我往不断报出一些数字，若是有人只听其声未见其人，会以为这两人在对弈时喜欢报出各自的落子处，不免会不以为然。

可若是看见两人下棋的，则要惊愕的合不拢下巴了。这两人真是在下棋么，不见棋盘，不见棋子，只见两人对面而坐，不断在虚空处指指点点，真像两个疯子在自言自语啊。

曾有数位饱学之士携友冬游上山赏雪，行至小茅屋旁想进屋讨口热水喝，凑巧撞见两人对弈，一开始皆以为两人不过是在闹着玩，信口胡诌。后来听了良久，心生好奇，待二人重新开局时，一行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弈棋，一人执白，一人执黑，按照二人所说位置落子，竟惊奇的发现二人真的是在对弈，而且棋艺都是相当的不俗。

一行人中有几位年长者都是弈坛大师，起先看时只觉得这二人略精棋艺，后越看越心惊，暗自叹道：“吾自不如也！”

一行人自晌午看至黄昏，乘兴而来乘兴而归，临走时私下评道：“一人谨严精深，含蓄浑厚，工于章法，亦步亦趋，步步为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一人思路敏捷，才气极高，尽脱匠气，天马行空，奇招迭出，神龙变化，首尾莫测。今日不枉此行啊！”

叶天羽如今九岁，从六岁开始与盲爷爷下棋至今已有三年了，从一开始的在棋盘上熟悉规则入门，到后来的虚空下纵横九道、纵横十三道，再到世俗所熟知的纵横十七道和现在的纵横十九道，他的某些能力正稳步快速提升着。

一边下着棋，一边想着今天的事情，叶天羽有些茫然的道：“盲爷爷，你有自己的理想吗？”

似是想起了某些往事，老人虚点棋子的手臂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空洞的眼眶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理想啊，年轻没瞎的时候倒是有过很多。”

“那现在呢？”

“大多是没有了，不过最重要的那个直到今天也从未忘过！”老人的沧桑的脸庞在这一刻竟泛起了异样的色彩，甚至是变得有些狰狞，不过一瞬间又归于平淡。

“天羽，你要记住，人活一世总得坚持点什么，虽然你坚持的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但至少你曾经为他努力过，为他疯狂过，这样的人生才有盼头，才不会浑浑噩噩虚度一生。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心之所向，荆棘满地吾行之！”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叶天羽默默念了几遍，原本有些气馁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