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曾经一座山野小镇,几百年的先祖为此呕心沥血付出,终于换回来一座繁荣的城市。
城不大,却孕育着数万户人家。
诗人说,渭城好比一个玲珑有致的少女,现在正是她含苞待放的时刻,竟如此诱人!
城门下,一个衣衫不正,吊儿郎当的少年郎却对那诗人不屑一顾。
他瞪着一双轻蔑的眼睛,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自己始终觉得土里土气的城墙轻啐一口,嘟囔道:“真是瞎了眼,这破石头堆起来的地方那里像女人了?”
说完话后,少年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突兀,心烦意乱的将嘴里咬成几结的草根吐了一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的走进城中。
诗人看着离去的少年涨红了脸,良久后的一阵风吹乱了他的长发,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盯着少年的背影咒骂一声粗鄙,便扬长离去。
胆敢站在城外辱骂渭城城墙简陋的人不少,不过出于城主霸道的行事,无一都是将口中的话嚼碎烂在肚子里,敢骂的这么明目张胆的人的确不多。
衡裔便是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存在,在他的眼中,城主老大他老二,脾气上来的衡裔可是敢提着大刀追着砍渭城少主的存在。
当然,衡裔给街坊邻居留下的印象也是不可磨灭的。
谁家成亲闹喜事,衡裔便带着渭水城中不学无术的少年去闹事。
用这位小爷的话说,喜事越闹越喜庆,丧事出门绕道行。
衡裔虽然顽劣,行事过分乖张,但是却有分寸。
渭城是他的故乡,他听的了外来户说城中的好,却容不下有人敢当面辱骂,当然,除了他自己和本地的居民!
衡裔的家族并非城中的名门贵族,说衰败也不为过。
衡裔的家族曾经是渭水城外的山匪,追根到底的说,先祖老爷子曾经也是为渭城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
兔子不吃窝边草,当然也容不得野兔来撒野。
老城主江家曾也是靠着衡裔的太爷爷才走上的今天的地位,说没有恩情有点太不近仁义。
换句话说,渭城曾经有接近一半的人都是衡裔的老太爷操练过的。
渭城从一个山村发展成城池,江家也因此人丁兴旺了起来,而时移世易,官府对山匪进行了围剿,老太爷将衡裔托付给了渭城城主,更是留下了千万珍宝,带着一帮刀尖舔血的弟兄浩浩荡荡杀了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而在那一年,赤皇对渭城进行了招安,渭城摇身一变,不在是孤城,成了燕国的附庸。
渭城民风彪悍,出生不大的孩子就已经个个会舞刀弄剑,更有根骨惊奇者力大无比,若是放在军中,也是一名骁勇善战的悍将!
赤皇欣喜渭城的英勇,却也头痛渭城的民风。
这座城,始终是燕国最难征服的一座城市,军中的刺头兵大多数来自渭城。
不服管教也就罢了,重要的是殴打上级常有发生,上面更是有出自渭城的将军为其包庇,向来都是燕国本军频频诉苦。
燕国有位臭名昭著的狗头国师,当然,臭名昭著这个词汇也是衡裔为那位国师加上去的。
国师认为渭城灵顽不化,便出了一个主意,派遣燕国千名最凶煞的黑甲军入驻,一来是管控渭城,防止发生谋反之事,二来是驯化渭城的百姓深记国荣!
今天,对于整个渭城来说不是一个好日子。
可是对衡裔来说,是一个大好日子!
有衡裔身边的马屁小胖墩少城主存在,所有人认为的秘密在衡裔身边根本不是秘密。
“哥!听说帝都派了一帮子能打的!”少城主前夜便跑到衡裔的房间将这消息偷偷告诉的他。
衡裔听到以后两眼都快要冒绿光了,兴奋的连蹦带跳一夜睡不着觉。
惊的门外的侍从以为里面的小爷又要发疯,亢亢战战的竖在门外一夜不敢合眼。
城主老爷可交代的清楚,关键时期一定要按住这位爷,天知道放他出去会不会在外面捅出篓子。
可是,任凭这些侍从千防万防,还是让这位不安分的主溜了出去。
清晨公鸡打鸣,衡裔趁着侍从不注意,翻了墙顺着城主府的房檐溜了出去,愣是悄无声息瞒过了所有人。
为了担心宵禁的时间未到,他索性穿了一身乞丐装溜到了城外,等着看一看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甲军是不是真的长着三头六臂。
当然,衡裔没有听到那走远的诗人是怎样评价自己的,想一想他若是听到那诗人骂他粗鄙,少不了渭城主哪里又跪一个黑眼圈哭鼻子的年轻人!
随着衡裔吊儿郎当的向着城门走去,他左顾右盼间看到黑色的墙壁上一张白纸格外扎眼。
拉了拉坦露胸乳的衣领,衡裔扒拉着观望的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一张白纸告示不知何时贴在墙上,上面花里胡哨写着几行大字。
衡裔自幼顽皮,读书虽少,字还是认识些,他也不管站在一旁的士兵,跳上台子为了看得清楚。
“赤皇令!燕国公主,携!黑甲统御军千人到访,出入城门者,不得坦胸露乳,不得无礼聚集,不得……”
这字写的虽多,大多数都是带有警告之意,衡裔越看越觉得不顺眼,这与渭城本应该有的风俗完全相悖,顿时升起一股怒火。
“这是哪个信球写的糟糕玩意?燕国公主难不成是仙女下凡,黑甲统御军是天上的神兵,还要行大礼?我行她奶奶个熊!”衡裔毫不客气的大声咒骂道。
站在一旁的士兵面朝前方,眼珠子却使劲的看自己的脚尖,心中恨不得赶紧远离这台上的主。
他们参军的士兵早就知道眼前这位不是好惹的主,更是在衡裔站上台的瞬间认出了他,没有人想惹恼了衡裔,索性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衡裔的气来的快,消的也快,他思索一番,觉得可能是城主另有安排,索性不看也不恼,下了台顺手抓起旁边包子铺的两个热包子吃了起来。
折腾了一宿偷着跑出来,早晚是要被抓回去的,管不了那么多,玩够了才是正事。
三下五除二,两个热包子下肚,胃里瞬间暖暖的,衡裔随手洒下一块碎银,也不等掌柜找钱,便兴冲冲的跑进了集市。
今天城中定然会热闹非凡,燕国的公主要来了,城中的名门贵族定然要慷慨解囊,对渭城好好修饰一番。
这么越是喜庆的日子,衡裔也越是欢喜。
过两条街口,穿一条小巷,熟悉的大门再次出现在衡裔眼前。
这是渭城最高的塔楼,有着九层的高度,更是渭城最有象征意义的古建筑。
年幼的衡裔便喜欢一个人坐在塔楼的顶端眺望远处。
听照顾他的老管家说过,他从未见过的母亲曾经便是在这里眺望他的父亲。
可是他的母亲却身患恶疾,早早便离开人世,而他的父亲也战死在城外的山中。
衡裔老是和身边的兄弟开玩笑说,鬼知道他自己的前世是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要不然为什么天神会惩罚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自责与自卑其实一直伴随着衡裔,只不过他太过好强,往往在人多的地方要装作坚强的样子。
没心没肺,活着不累!正好释义了现在的衡裔。
坐在塔楼的最顶端,这里是最安静的地方,它似乎只属于衡裔,也只为衡裔安静。
楼宇屋檐上的燕子不知疲倦的筑巢,雄鸟衔着青虫哺育着巢中嗷嗷待哺的幼鸟,温馨的一幕落在衡裔的眼中让他不由生出一股嫉妒之情。
可是很快他又笑了起来,如同一个傻子一样,笑的嘴巴都张的老大老大。
记得小时候,年幼的少城主贪玩,偷偷跑上塔楼,用弹弓砸烂了春燕刚刚筑好的巢穴,幼鸟更是摔死在地上。
衡裔为此大发雷霆,顺着市集买猪肉的铺子里抢了一把杀猪刀,追着少城主围着渭城跑了整整三圈,要不是被城中的老将士拦住,可怜的少城主那肥胖的身材指不定又要多瘦三圈!
看着筑巢的鸟儿飞来飞去,衡裔笑着对它们说道:“你们又回来了啊,放心!这次……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们!”
那筑巢的春燕似懂非懂,滴溜溜着两只黑色的眼眸向着衡裔点了点头,十分灵性。
衡裔再次放声大笑,靠着塔楼上的柱子,沐浴着朝阳的温暖,昏昏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