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径直的嘴唇中吐露出冷冷的话语，顿时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陈锡荣率先开口道：“姑娘误会了。姑娘被鸾鸟所擒，流落此处，是陈回将你从鸟巢救出。”陈锡荣指了指陈回。

“鸾鸟心高气傲不可能受我们驱使的。”张医生补充道。

公主冷冷地扫了一眼，“这里是哪？”，高高在上的语气让陈回有些不舒服。

“龙口村，往北一万里到南方第一城——金陵，往南走八百里就是南海。”张医生不卑不亢地答道。

公主面无表情，并无任何表示，也没有任何多说两句的意图，一时间屋内的氛围有些凝塞。

“记源，你去盛饭。张医生，我送你回去。”陈锡荣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陈锡荣取出今天打猎得到的各味药材和张医生走入夜色。

陈回出来盛了米饭，又舀了一大勺肉和菜回到客房。美女对男孩的吸引总是不可抗拒的。

公主已经坐在了床边，抱着翡翠球静静地发呆，这灯下翡翠、月下美人，美极了。

“吃饭吧，今天我才打了一只玄鹿，好东西哟。”陈回献宝似的说道，将菜饭放到了床前的桌子上。

公主坐到了桌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迟迟没有动筷。

“你叫什么名字？”陈回的脸有些微红。

“卿有容。”公主头也没抬，并没有看到陈回微红的脸。

卿有容端起碗，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陈回感觉这皇家教育出来的女子优雅极了，一时看呆了。

卿有容吃了几口就眉头紧皱，放下碗筷叹道：“唉，果然是穷山恶水。”

“你说什么？”陈回感觉自己好像没听真切。

公主并不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抬，思索了一会儿，对陈回说道：“是你救了我对吗？等我回去会让人奖赏你的，为你打造上等的命器。”

这是公主第一次与陈回对视，美丽的眼眸中流露出天然的蔑视，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与你的身份是云泥之别，我抬头看你一眼已经是对你最大的赏赐了，你对我有恩，我可以奖赏你本来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奢华器物，你应该对我感激涕零。也许公主是这样想的也说不定呢。

陈回已经被公主的傲气搞得怒火冲天了，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也许是经历了几年的猎人生活所养成的习惯吧。老猎人曾经教导陈回，哪怕天柱山在面前倒塌，也要冷静应对，也许一念之差就能决出生死。

陈回毫不退缩地紧盯那双美丽的眼眸，一时间屋内连呼吸声都停滞了，只剩下灯芯炸裂的啪啪声和摇曳的光影。短短几秒钟，卿有容被盯得有些发毛，情不自禁地移开了双眼。

卿有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一个山野村夫的注视下退缩了，自己何等身份，昔日在凤凰台上横扫群雄，目光所指，无不俯首静立，就算在皇家成员里也是天顶星般的存在，如今竟然在气势上输给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

卿有容正准备重振旗鼓，夺回一城，陈回淡淡开口道：“什么上等的命器？”

原来他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卿有容觉得自己真傻，跟一个毫无见识的山野村夫暗中较劲。

“地阶材料任你挑选。”卿有容低头盯着桌子淡淡答道，再也不看陈回一眼。

“人祖大禹以黄铜铸九鼎，治江海，镇山河！至今仍保大夏免遭凶兽袭击，算不算上等的命器？”陈回发问道。

卿有容抬头怒视陈回，眉尖上挑，目露精芒。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陈回暗暗想道。不过陈回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发问道：

“儒圣孔丘手持青竹简，梳人伦纲常，理礼义廉耻，为万世师表，可他的竹简不过是普通竹子制成，算不算上等命器？”

“当今圣皇，潜龙在渊，五十岁时一鸣惊人，舍翡翠御玺，换一把玄铁所铸偃月刀，称大夏龙雀，持之北击匈奴，西入大漠，开疆拓土，成万年未有之盛世。天榜榜首，武德兴隆。那这玄铁所铸大夏龙雀算不算上等命器？”

陈回咄咄逼人，卿有容怒而不言。

“先生从小教育我‘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天地万物皆分天地玄黄，就算是黄阶材料所铸之器，也总能有人将其晋升天阶。器无上下之分，而人有高下之别！你身为皇家公主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卿有容听出来了陈回对其傲气的暗讽，目光闪烁不定，脸色青红交加。只可悲自己何等身份，如今却流落异乡，被一个傻小子说教一通。此地离金陵尚有十万里远，被鸾鸟抓住时身无分文，南境又是……如今若想回去恐怕还需依仗他们。

但刚被抓住语病教训了一通，现在如果低头一是有些下不来台，二是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卿有容现在看着陈回平淡的面庞只想舍弃优雅的姿态和良好的教养给他一记重拳，有时候面无表情比气急败坏更气人。

卿有容正欲开口，只见陈回露出了一丝笑容，“就算我不救你其他人也会救你的，别太放心上。”，说完陈回就转身离去，留卿有容一个人在房间里惊愕不已。

陈回走出房间，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脸上热辣辣的。陈回十八年的人生里还从来没跟任何一个女孩共处一室过。

虽然如此，陈回一想到这看似灵秀的少女那高傲乃至于蔑视的眼光就感觉浑身发凉，陈回十八年来隐居龙口村，受陈锡荣和先生的教导，从未有过门户之见，从未将命器区分高下，不管是田中壮汉的锄犁等命器，或是猎人的长弓短刀等命器，亦或是自己的长枪，在陈回眼中不过是职业不同责任不同，从未有上下之分。

一想到这公主开口上等命器，闭口地阶材料，陈回的好感就消散了大半。

陈回来到外屋，炉子的火已经息了，只剩几根木炭还能飘荡出零星的火光。陈回拿起长枪轻轻抚摸着，只感觉心中有一股郁气难以发散。陈回紧握枪杆，走出屋子，外面已经月挂中天，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淌下，为银白的枪杆和通透如冰雪的枪头披上一层月纱。

陈回慢慢地挥舞起了长枪，身影腾跃间宛若游龙，渐渐的越舞越快，越舞越快，长枪带起一排残影，隐隐有虎啸传来。枪法杀机密布，渐渐陈回放弃了防守体态，用以命搏命的姿态施展起了白虎形，杀机大作……

突然间一声虎啸之声清晰可闻，回荡山谷，虫鸟息声，顿时万籁俱寂。

陈回收功默立。

卿有容静静地坐在床边，哪怕听到虎啸之声也无动于衷，手中静静地抚摸着自己的翡翠命器，低头沉思着。

张医生家还明着灯，陈锡荣和张医生摆了壶茶坐在桌边，不知道还在聊些什么。

叶先生手持戒尺，在庭院中负手静立，仰望长空，不知是不是在思考儒圣言行。

傻二狗已经潜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