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潮满脸错愕地望向那张犹还带点稚气的面庞，疑惑道：“这位师弟，你是？”

小九观眼前这位单膝跪地的青衫男子这般气虚模样，哪里还不清楚定是在山下遭了大罪，连忙边搀扶起言潮边应道：“我出自竹溪峰门下，排行老九，师兄你叫我小九就成。”

言潮一时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借着小九就着山顶的一块青石坐下，略微调息一番体内紊乱的真气，随后问道：“小九......师弟，你这是如何登顶的？”

能在自己与庄子尧前面率先登顶，容不得言潮不去问上一问。

小九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登山的，只记得当时踏上那墨玉石道后，脑袋瞬间便昏昏沉沉的，好似睡着一般，然后便觉着身子有些飘，再后来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山顶上了。”

小九见言潮一脸狐疑，连忙补充道：“师弟绝没有诓师兄的意思。”

诓倒确实没诓，只不过是省略了一些事情，比如那两个似梦非梦的梦境。

小九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两个梦境还是不要说出去为好，即使到时师父问自己，自己也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因为他觉着那两个梦境可能事关重大，尤其是那个高大男子。

最为重要的，为什么最后自己见到的那个身影会是自己？这是小九最无法理解的一点。

言潮揉了揉眉心，脸色仿佛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看，自己登个顶破个阵累死累活的，浑身都像要散架一般，怎么临到眼前这个叫小九的竹溪峰的弟子登顶就成了睡一觉的事儿，还有天理没有？

言潮看着小九那一脸真诚恳切的神情，哪怕再如何觉着此事有些蹊跷，却也不好再怀疑这件事情的真伪。

无法怀疑这件事，那么言潮便只好开始怀疑起人生，言潮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挫败感。

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场面便突然显得有些诡异的沉默。

“小九？”

一道略显意外的声音将这种境地打破了去。

小九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下意识回首望去，待看清逐步走上来的庄子尧后，也是不由得惊喜喊出声来：“大师兄!”

庄子尧显然未曾料到能够在山顶上见到小九，一时间便有些错愕，待看到小九满脸欢喜地跑到他的近前，面上除了意外便又多出几分惊喜，庄子尧宠溺地摸了摸小九的脑袋，轻笑道：“没想到老九你竟然能先大师兄一步登顶，看来是藏了一手好牌啊，连我都被你事先给瞒住了。”

“这是什么话，我有几斤几两大师兄你还能不清楚？”

“那老九你是怎么上来的？”庄子尧脸上带着费解的神情。

见庄子尧发问，小九便又将先前应付言潮的说辞拿出来与庄子尧又说上一遍。

庄子尧耐心听完，见小九是这么个稀里糊涂登山的过程后，也是无奈苦笑一声，感慨道：“能这么登山破阵的，我觉着老九你该是古往今来第一位。”

小九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都是运气好，哪里比得上大师兄。

庄子尧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那边坐在青石上歇息的言潮，目光微凝，开口道：“看来言师兄先前的那番问心并不容易。”

言潮应声笑道：“庄师弟还略在我身后几刻登顶，想来也不是如何轻松写意，至少，不会像竹溪峰的这位师弟一般。”

显然言潮对于小九心里还是有着不小的怨念的。

庄子尧闻言一笑，他自是知道言潮的怨念因何而起，这般看来，小九这次的突然登顶倒是还帮了他一手，庄子尧轻轻咳嗽一声，出声道：“既然此次率先登顶的是我这位师弟，那么先前与言师兄订下的赌约以及彩头便作罢了？”

言潮无言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但最后却又无奈地垂下头颅，唉声叹气道：“罢了罢了，谁让我言潮今日运道不济，只是可惜我执法堂错失庄师弟这么一个人才了。”

庄子尧不置可否道：“子尧可未必担得言师兄如此重的评价。”

言潮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神色一动，抬首望去，这才发现原本笼罩在山顶的那层薄雾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散去，而头顶那片原本云遮雾绕的天空此刻也被撕开一角，逐渐露出一隅橘红来。

小九看着那逐渐扩散开的橘红，面上出现一瞬恍惚，原来不知不觉中都已经到了日暮时分。

庄子也是察觉出这一幕，侧首向山下望去，此刻十八条墨玉石道已是清晰可见，只不过石道上已经不再站有任何弟子，而且在庄子尧的感知里，那些石道上已经不再具备任何摄人心神的阵符之力。

这算是终于结束了？庄子尧如是想着。

随着小山外那层层雾霭的消散，明心阵外的喧嚣声便突破隔绝传入到山顶三人的耳朵里。

言潮感受着这股汹涌的人气，无奈笑着与庄子尧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比起庄师弟不能入我执法堂一事还要令我头疼厌烦一些。”

庄子尧神情微异，但很快便想到言潮所说的厌烦是指什么，点头附和道：“似乎确实如此。”

“大师兄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与庄子尧言潮二人不同，看着观武台上对着他们三人议论纷纷的人群，小九倒是显得异常兴奋，此刻听到庄子尧的话后不禁好奇问道。

庄子尧摸了摸小九的脑袋，与言潮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颇有些志同道合的意味。

道渊自主位上缓缓站起，双手在半空中向下微微一按，原本喧闹的观武台便都骤然平息下来。

道渊略感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开口道：“此次的登山问心一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首先登山诸位的表现都被我这老头子看在眼里，表现都还不错，至少在我看来未曾有那偷奸耍滑之辈，每个人都做到了竭尽所能的去努力登山，很好，我很欣慰，如此说来诸位也无须担心回去后会被师长责骂，若是回去后还有被师长不满表现训斥的，大可来与我这掌教诉苦，到时我这老头子也来让他们尝尝被训的滋味。”

台下众人闻言皆是善意一笑。

“其次，这次的明心阵能够登顶三人也委实对我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惊喜，因为据先前王客卿与我透露出来有关明心阵的消息，似乎此次不该有登顶的弟子，至多止步于那碑石前头，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看来王客卿的阵符之道也不能算作百分百打上包票的啊。”

说到此处，道渊微微一顿，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王明阳。

王明阳一张老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多少显得有些尴尬，毕竟当时与掌教建言在此次大比增添一座明心阵是他主动提起的，当时为了促成此事他可是夸下了海口，可没想到转瞬就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其实倒也真不能怪王明阳，这明心阵的最后一层的难度比前两层拔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光是修为上的要求底线便是六境，按前几届的势头来说此届大比不该有六境的弟子，却没想到冒出了言潮与庄子尧这两号人物，此外还多出了小九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胎，这让王明阳便是有苦也说不出。

道渊继续道：“不过这也让我看到我青城年青一代终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这是好事，也是我青城一大幸事，青城千百年的屹立不倒终归是需要你们这般后续的年轻新鲜血液来维系，毕竟现在的青城这条船是我们这帮老一代的，百年之后却是由你们来掌舵，尔等可曾知晓？”

道渊的话语如雷鸣般落在在场众人的耳中，蕴含着一股令众人心血激荡的奇异气机，众弟子皆是面泛兴奋地大声应道：

“谨遵掌教教谕!”

尽管隔着相当的一段距离，小九还是能感受到那股如山如海般的热情，同时他似乎还感受到掌教道渊传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只是不知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小九下意识地往庄子尧的身后躲去，因为他有些承受不住山下那些略显炽热的目光。

庄子尧回头疑惑道：“怎么？”

小九小声说道：“总觉得那些师兄们看我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对。”

庄子尧轻轻一笑，只当小九有些怕生。

言潮走到小九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会就遭不住了？”

小九抬起头，满面疑惑。

言潮低下脑袋，附到小九耳畔低声笑道：“你可是这次登顶三人中的一位，只怕诸位弟子都把你视作了此次大比的黑马，临到你比试那天，不说全部弟子，至少也该有上三成弟子去观摩你的出手风采，届时师弟你该如何自处？一境大宗师？”

言潮一脸的不怀好意。

小九顿时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