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唤星?”林星有些懵。
他先抬起两只胳膊,发现并无大碍,正有些错愕。
“别看了,耍你的。”太业无所谓的说道。
听到这话,林星愤怒的找算太业,“你这人!太——”
“别分神!静心凝气开始吐纳!把唤星阵的星元都吸纳进来,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太业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星阵内有空明的声音入耳,林星的愤怒竟被浇熄。他望着星阵内燃起的奇异火焰,连同灵魂都空灵了两三分,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在正中光晕之下,林星盘腿坐下,开始运转《周天吐纳诀》。
唤星阵内的星元粘稠到打湿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林星吐纳之间,已经不可避免的带上星元。星元一点一点的进入身体,加入林星吐纳的热流之间。随着星元的吸纳,林星身上带上了一层奇异的光亮,璀璨无比。空明的声音更加的宏亮,随着每个音节的吐出,整座阵法在不停的切换着姿态,火苗时高时低,好像在真挚的呼唤着什么。
“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把星卷呼唤来!”太业声音在这声音的洪潮中淹没。
声浪的洪潮如同一记棒槌抡在林星耳旁,林星两眼一黑。
屋外,楚冠云诧异的盯着那些火苗,“公主,这是什么?”
叶飘茵摇摇头:“不知道,想来和守护林星的前辈有关联。而且这个波动,好像是在唤星。”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前辈嘱咐的是直到他出来为止,我们都要在外面守护。既然如此,那我们等待便是。”叶飘茵将剑一横,星元缠绕其上。
有微不可闻的波动宛若流风一般蹭过叶飘茵耳朵,撂下几句话:“这缕力量要消散了,小女娃,帮我照看好这个孩子。”
风吹过手心,叶飘茵低头望去,一枚小小的银白花戒已然归还她手中。
叶飘茵颔首,对着星元飘散的地方感激的一拜。
“前辈尽管放心。”
这一拜,充斥的是真挚的谢意和坚定的承诺。
……
声音戛然而止,空明且飘渺的神音渐渐远去,四周重归可怕的寂寥。
“怎么了?”
林星痛苦的睁开眼,太阳穴还在散发着刺痛。他支撑着站起来,打量着四周。
自己躺在一片陌生且空旷的山麓上。院子与其他人又都消失不见,脚下是厚实且肥沃的土壤,像是刚被农夫犁过的地。蒙蒙亮的光照着这里,应是太阳出山之时。远处是耸入苍天的古树,繁密的插在一起。
陌生的景象让林星不禁好奇的问道:“太业,这里是哪?”
太业默不回声。
林星也没放在心上,他翻身而起,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不说算了,我自己去看,哪用你。”
山并不高,山势也不陡,一道身影灵活的穿梭于山林之间,林星不一会就攀上了山巅,望向四周。
目力范围内,连户炊烟也不见。只有层峦叠嶂,掩在几层云雾里。天地间一片寂静,就连几声鸟鸣都不可闻。
层山高耸,然后是更高的山峰,逶迤的山脉,无尽的山海,悬崖峭壁,巨石嶙峋。茫茫多的山海,而自己跌入其中。陌生的山包围之间,云雾之中,何处是归途?
“小岗村在哪里?”
“太业,我该怎么回去?”林星有些焦躁,“说话啊太业!”
刹那间天空中被道道强烈的红光映亮,这红光打破了蒙蒙的光,照在林星头上。
“出太阳了吗?”林星疑惑的抬头。
“轰轰!”无数颗巨大的黑石从天边滑落,一路擦出绚烂的火花。有格外巨大的在半空中崩溃,散落成无数火光,就是这火光照亮了天。
“假的,肯定都是假的。”林星不顾土地泥泞,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观赏着这一奇观。
“哐!”
有巨石砸在别的山峰,如砸在泥山一般,高耸的山峰在撞击之间被削成了山麓,更为甚者,甚至被夷为平地。
有碎石砸在林星身前不远处,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泥土混溅着石块甩向四周。林星的脸在气浪中被飞溅的碎石划开了几道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怎么回事?”彻骨的疼痛让林星来不及细想,他紧紧捂住伤口,连滚带爬地向身后逃去。
不是假的,是真的?人只出去三四步远,整座山峰竟然开始微微抖动起来。有颗小石子从脚边滚过,林星低头,脚下踏实的岩地赫然崩开,裂开一道又一道乌幽的口子,自己在的这座山眨眼间就被裂缝填满,然后,山崩地裂。
林星紧随着无数巨石一同下坠,背后被块下坠的巨石压紧,连弓身都做不到,脑中一片空白。他只能恐惧的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地面,然后和山石一起,摔个粉身碎骨,当自己的墓穴。
“啊啊啊啊!”下坠的风拍打在脸上,惊惧的心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下一瞬,劲风带着山石全部消失不见。林星一只脚又重新踏在了坚硬的土地之上。刚才的山崩如同一场梦一样。四周的景物却从山脊的沃土突然变成贫瘠的冰原。甚至还有朵朵雪花飘起,洋洋洒洒的落在自己脸上。
迎面寒风四起,透骨的凌冽刮在人身上,仿佛刮掉了一层皮肉,这里的寒冷让人窒息。世界在一瞬间变得茫茫皑皑。
“呼。呼。”在山崩下吓得魂不附体的林星顿时瘫倒在这冰原上,他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活着,我还活着。”确认了这一点,林星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开始恶心的大吐特吐。
半响,冰原刺骨的寒冷让林星不得不撑着绵软的腿站了起来。
“这又是哪?”
林星紧了紧身上穿的夏日单薄的麻衣,迎着凌冽寒风走过,试图在这一片白茫茫中找到这寒境的出口,身后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到底是不是假的?怎么还不醒来?”林星打着寒颤,寒冷让他的思绪有些僵硬,如此瞬息万变的世界让他疲惫。
目之所触只有单调且孤独的雪白,白色将天地连接,此刻这方天地的主人,便是风雪。
若不是脸上的伤痕火辣辣的提醒着自己,这不是梦,林星怕是要倒地睡去了。就算如此,在这冰原之上,林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竟然从雪白慢慢变成了漆黑。
“天黑了吗?”
寒冷麻痹了林星的神经,双目无神的林星疑惑的低头想看看自己的手,却还是一片漆黑。
“哦,不是天黑。是我看不见了。”林星麻木着,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风雪打在身上,林星头上落满了雪,甚至眉梢已经结了层霜。霜雪渐渐侵袭了少年的半边身子,他的头逐渐低了下去。
绝望在一点一点的诞生发芽。
寒风忽然隐匿,冰原消失不见,深入骨髓的阴冷驱逐着林星体内每一丝希冀。这世界中蒙蒙的亮光也隐了下去,黑暗席卷而来。幽暗的世界中,林星无助的寻到个角落,他蜷缩起来,这黑暗仿佛成为压垮小男孩的最后一根稻草,要让他就此沉睡下去。
漆黑的世界在颂唱着无声的哀歌,而见证者就是这无尽的黑暗。
“哈哈,哈哈。”
蜷缩的小男孩却忽然笑了,笑得前仰后翻,他摸索着,挣扎着在这片黑暗之中站起来。
“如果只有黑,是不是太单调了。”林星面向着黑暗,毫无神采的双瞳却散发出阵阵笑意,“要有光啊。”
“从一开始,我就很好奇,这一直在我身边的感觉,是什么?”
“来吧,光。”林星轻声呼唤。体内吐纳的热流极速的游走起来,吸扯着,汇合着,变化着。虚空中点点荧光亮了起来,共同萦绕在林星身边。吐纳的热流被光所充满,渐渐的,气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奔腾不息的光流。
当这股光流穿行过眼睛中时,灰暗的眼睛中重新映照出了世界的神采。
在这墨盒堆砌的黑中,又有了格格不入的光。
流动逐渐充盈了全身,还有更多的光点也汇聚成一股股光流,在体内流动时相撞,也激荡着与光流交杂混合在一起。光流冲刷着体内的经络,时而停滞,时而穿行时而激烈的撞在脉壁之上,杂乱无章。
渐渐的经脉壁上带上了一层莹光,随着光流的冲刷,经脉开始一收一缩的缓缓变的柔韧。
随着经脉收缩,血液以更快的速度冲刷全身,全身的骨骼肌肉也都在经脉收缩间带上了莹光,变得更加强韧。
林星咬着牙冥想着控制着激荡的光流。在体内冲刷了几遍之后,光流渐渐平缓下来,安静的随林星心意流淌,温润着全身经络。
“将星元引导进识海,来,内视己身。”有人贴在自己耳边轻声道,熟悉的声音让林星下意识的按照其所言,一道朦胧的人影仿佛站在自己身后,散发出温暖的光。
“聚神念!”
感受着光流在体内流动,林星将意识沉入光流,瞬间,意识随着光流散开,流淌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自己眼前便不是一片黑暗,焕然一新的感觉传来,随着光流激荡,多了一幅光亮的世界。
识海内翻腾的迷雾渐渐消散,有一个由光点组成的小人从迷雾中显现,它睁开眼,身子上赫然迸发出万丈光芒。它如同真正的林星一般,观望着世界。尽管闭着眼,但世界依旧在林星眼中无比清晰。
这就是《周天吐纳诀》说的“聚神”吗,这就是我的神念?林星心念微微一动,随即继续将意识沉入光流,引导着光流的流向,流入雾蒙蒙的识海中。
混沌的识海上方中闪出了点点涟漪,然后,一滴银色的水滴滴下,浇开了识海的混沌,雾气渐渐散去。银色如同繁星挂在这澄澈的幽暗之中。
“嘀嗒嘀嗒”越来越多的银色水滴滴下,仿佛下了一场万物复苏的春雨,虚无的识海之中渐渐有了一汪清泉。
清泉旁有块奇石,随着星元一滴滴的汇入,有细丝从它身上逸散出去。
渐渐,平静的水面也荡起了波纹,波纹疾走,水面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漩涡,自发的旋转起来。漩涡旋转之间,有更多小光点被吸纳进来,光点溅跃,一闪落入漩涡内。似在欢呼雀跃。
随着星元安静的旋转,林星长出了一口气,脱离了吐纳状态。
自己头顶已不再是一片黑暗,此刻,繁星满天。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有光晕随他的心意从五指缓缓蔓延出。林星开心的看着它:“原来,星元就是你吗?”
光晕也在雀跃着,变换出千万种身姿,为这一次重逢而雀跃。
林星轻轻攥拳。光晕化为星点消失不见,然后一同被攥破的,还有身旁的黑暗。
阴冷退散了,这个世界忽然被和煦的日光温暖着,冰原上忽然多了几点绿意,眨眼间身边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林星若有所思的站在这一片生机之中。
“我好像懂了。”
他突然欢喜的大笑,万物生长的更快,温暖挟着细风吹在他脸上,连刚才的伤痕都被吹拂不见。
他又突然愤怒的咆哮,突然间地动山摇,万物破灭,大地开裂,有赤红的熔岩露出,地壳崩塌,火光肆虐。。
他不忿的抱怨,熔岩消失不见。林星立足在沙漠之中,狂沙大作,铺天盖地,瞬间填满了这一方天地。
他绝望的呐喊,光明消失,冰冷与黑暗再次回归了这里。
…….
无穷无尽的世界变换,林星悉数看遍。
“这世界,随我的心境而变。”林星平静的说道。
世界回复到了最初的样子,蒙蒙亮的光照亮着林星。天边的云雾散了一些。
下一瞬,天崩地裂再度来临,林星却未曾害怕,而是大笑着与山石一起坠落,笑得酣畅淋漓。
这次世界未曾改变,坠落中的林星听着两耳呼啸的山风,猛地反身。识海中的星元瞬间急剧旋转起来。蓬勃的力量涌入,林星紧紧盯着飞速接近的地面。在落地的前一刹那,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地面上。
地面在极速缩小,川河在极速缩小,万物在极速缩小,整个世界都在极速缩小,缩在林星指尖,缩成一片亮芒,挡住了林星这一指。
“哪用我唤星。它啊,早就已经来了。”
星阵处的神音迸发出最高亢的音调,恢弘的篇章铺展开,将整个星空讴歌。哪怕是屋外的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天空中一两片残云都消失不见,这夜晚的星光,映照着此夜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