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南部的望岛港是个比帝国建立还早些的老港口,地面坑洼不平,纵深的巷子九曲回肠,老药堂,老茶庄,或者帮助卸货的仓站,甚至是卖鱼的鱼市,都在这样雾的隐隐约约下显得惨白,显得破乱。
早晨要及时开门的一些伙计和出来卖鱼的渔家,将就着在小铺子里吃着略炸过的饼子和带着热乎气的豆浆。此时,谁要是说声,老伙计,来个豆腐脑。便知是那个店铺的管事的来了,如若恰好那个店铺的伙计也在小铺,便放下碗筷,轻手轻脚的赶快离开。
这忙碌的港口充斥着,劳碌的汗臭,和带着酸臭的鱼腥味道。
早上,是一天难得的清闲。
待伙计吃完了早餐,走出小铺,看到一个士兵举着黑红军旗大踏步的穿过小巷,而后跟上一队穿着蓝白相间新式军装的士兵,最旁边站着两个穿着灰色军服的军官指了指这个探出头的伙计,伙计也不知道啥意思,下意识的又返回了小铺。
港口边,一艘极为霸气的铁甲舰,逐步靠岸,几个码头伙计,对这个要靠岸的铁甲舰吓坏了,直到工头声嘶力竭的吼骂声,才回过神来。
铁甲舰直至岸边,才能看到舰名为“海威”。
海威舰舰尾,高高悬挂着麒麟旗帜,这代表着这艘舰船是正在筹备组建的皇家中央舰队的旗舰。
在海威舰的指挥室内,李广亚穿着仿英式的海军藏蓝将军服饰,坐在为首的位置上,看着前面几位战战兢兢的海军军官,声音很轻的说:“解释一下吧。”
前面居左的一位带着少将军衔的人说:“将军,望岛军港正在卸载军备物资,由于两个民用商船体积过于庞大,所以导致了海威舰暂时入不了港口。”
而居于李广亚身侧的一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军官,对着这个刚刚开口的少将说:“徐世明将军,你这样的一个情报为何不早报到?看你现在的安排是打算让李将军和司令从民用码头回基地?”
“凌检察官,你这样的问题有些偏颇,今天早上我并没有接到司令会抵达望岛军港,原本计划为明日,今日按照原计划,就是补给卸载军备。”徐将军的声音逐渐增大,李广亚皱了皱眉。
凌检察官明显捕捉到了李广亚皱眉的样子,立刻经行了反击:“你是在指责李将军不按照计划行事了?按照海军惯例,港口内必须保留旗舰岗位,以旗舰随时出进港口。你的理由不合理,这就是调度的失误,必须受到军纪的处理。”
这徐将军憋红了脸,似乎就要开口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李广亚说:“我插一句,老徐,我知道计划,你不用再这里提计划。凌检察官,你刚到中央舰队,这个是中央军区正在筹建的舰队,肯定没有洛王的舰队那么完善,二期三期码头还没有建设,所以你也不要在强调惯例。更何况,中央舰队的惯例还没有树立起来。”李广亚顿了顿,又说:“你们都出去吧,海威绕行至舰队的造船厂,从造船港口下,不要在这民用港口。”
李广亚说完,这些将领便放松下来,刚准备出去,未想,李广亚身后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年轻人穿着中将的服饰,明显这个人穿的军服的料子的质地和感觉,比李广亚身穿的中将服要细腻的多,这说明这件中将服饰并不是军队统一配备,而是找了个极好的裁缝根据中将服装给剪裁的,甚至还用了个价格不菲的料子。
莫龙祥推开这扇门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烦躁,可不得不保持着沉稳的样子。控制面部表情和保持安稳心态,对他一个27岁的人来讲还是难了些。
门推开后,莫龙祥走出,在场其余将领立刻敬礼并喊道:“将军好。”
“徐世明将军,改任作训部部长。由李广亚将军提名新任军港指挥部部长的名单。另外,通知下去,在造船厂会议室,召开将级会议。”莫龙祥说完,等了一会,又说道:“李广亚将军、徐世明将军,留下,其余人员出去。”
两人还在站着,莫龙祥则拉过身前的一把椅子,坐在了下来。
“这个人是那里派来的?”莫龙祥嘴里的这个人自然指的就是凌检察官。
徐世明见人都走了,便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军府下派的,为了避嫌,是从大里卫队那边安排的。我的莫司令,这是怎么回事?钟司令据理力争来的‘五年内军府不干预中央舰队人事调令’的旨意,如今钟将军去世才半年,就如此这般?你还镇不镇得住?让外人来检查我们‘老粤军’?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个埋怨是冲着莫龙祥去的,李广亚冷眼的看着徐世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徐世明才停了下来。莫龙祥没有深究,而是指了指前面的座位,示意两人坐下。
等李广亚和徐世明刚坐下,莫龙祥对徐世明讲:“作训部的部长,一个月前就告老,我一直没有准。这次,你去作训部之后,要制定明年的作训计划,在计划里,要加强远距离作战。双子岛的楚王舰队,最近在咱们管辖海域中经行锻炼,你得注意这样一个情况,不要等陛下要演习的时候,丢钟山将军的脸。”
徐世明说道:“我们‘老粤军’绝不辜负钟山将军,不过我的调离是不是需要中央舰队将级会议讨论决定,您这样不会太武断了?”
“哪有那么多废话,你要再这样,你直接滚去当导航站站长!”李广亚吼道。
徐世明敢在莫龙祥面前嚣张,但是面对李广亚身上带着功勋的将军前,气势还是弱了三分。徐世明撇了撇嘴,说道:“李将军,我们‘老粤军’服您,可也都看着您,别太偏向了。”
“滚!”李广亚答道。
徐世明也没行礼,大踏步的走了。
“真是太放肆了,你看看这个。”李广亚见徐世明出去了,便点了一根烟。顺手递过了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君重病,迁西苑,交华代批至祝典。”
莫龙祥看完之后,叹了一口。
李广亚就着烟味说:“钟山将军去世前,向陛下推荐你为司令。你我都清楚,钟山这是算计了你,也算计了军府。你是个人质,你和其他四个地方王爷的长子一样,都是被挑到中央来当‘质子’的,你这个中央舰队副司令屁股还没坐热,军府竟然暗害了钟山将军。”
莫龙祥抬头看了一眼李广亚,随即讲到:“钟山将军的‘老粤军’门户太严重,即便是全员改建成了中央舰队,也不过是一群土匪下了山,上了船而已。”
李广亚笑了,讲到:“帝国军队都是如此,陛下治军的模式就是分而治之。我们当年南征的时候叫‘分军而治、集权中帐’,意思就是,各部军队分开统帅,最后统一向陛下负责。钟山的‘粤营’南征之后,成了‘粤军’,一点都没有散,‘粤军’上下唯钟山马首是瞻。”李广亚顿了一下,接着讲:“钟山死了之后,遗言举荐你为司令,你知道为什么?”
莫龙祥换了一种嬉笑的语气讲:“不过是为了保持中央舰队的独立性,拿我的洛王质子身份作‘盾’罢了。举荐别人?那些个老粤军的副司令们?他们再强硬又能如何,恐怕很快叫军府从内部攻破了,而且他们没有什么背景,官面上,他们都是‘蚂蚁’任意揉捏,他们在高层没有话语权,即便是冤假错案整倒了他们,也没有人给他们叫个‘冤’。而我不同,我的质子身份则是算是‘第三方’,军府办事就得有所顾虑,说白了,我算是一块‘石头’看着不好看,但也不好搬。”
李广亚哈哈大笑,说“算你看得透彻,但他们老粤军这些人架空你,可一点没有顾虑。你真的愿意作‘盾’?”
“这当了快半年的司令了,有何用?若不是你压着,恐怕我连司令府都出不去了!”莫龙祥自嘲道。
李广亚:“我还能压住。可这中央舰队,不是久留之地。”
莫龙祥沉默了好一会,说:“中央军区这次要讨论的是新一年的作训计划和预算安排,让我马上去华都。从二科传来的情报看,军府想要借着开将军会堂的名义,提早让四位王爷抵京商议。估计商议‘军费改制’的事情。”
莫龙祥想了一会,说:“一会到了造船厂,开将级会议时,我便提出要在华都常驻,他们一定也乐意。好在目前军费在我们手里,除了旗舰舰队、陆战师还有情报二科,其余的一概放手,让他们自己管自己,我们不做恶人了。”
李广亚:“都听话,你放心。”
“你这边稳住舵后,也尽快过去。”莫龙祥说完,看着李广亚,李广亚顿了顿烟灰,接话道:“也好,毕竟我们算是外来户。”
莫龙祥揉碎那张纸条,讲道:“你说...他们怎么能...唉...算了...”
这句话的语气中,还是未能遮掩住此刻内心动荡的语气。
李广亚看出了这种情绪,便安慰道:“客大压店、店大压客,如今你这个客人,没有中央舰队这个店大,自然压不住。等有朝一日,你这个客人,来都不来这个中央舰队了,那么这个舰队自然以你为荣。别想那么多,没有人能到哪都做得了英雄。况且,你之所以调入中央舰队,又不是继承它的。”
莫龙祥嘴角一提:“也对,我当年来,不过是个质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