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童子土中遁,血眼蝙蝠卷刀行。暗箭无影,红孩无踪。柔骨鬼,钓人翁。龙首老大最无情。
这是江湖矮人庄里最盛名的七个小矮人的江湖童谣,也是普通人乃至武林人的一个梦魇。
他们身世成谜,出入如鬼魅,出手狠辣,杀人无底线,是最难缠的杀人组合。
“你怎么会得罪他们呢?跟你风马牛不相及呢。”
面对代舒容的询问,公子羽苦笑道:“这七个矮子杀人需要得罪吗?我犯得上惹他们吗?你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这三连问弄得老代有点尴尬了,“问的有失水准啦,既然他们不可能寻仇,自然就是有人付了价钱了,听说他们的价码可是不低啊。你就是半个江湖人,有必要这么痛下杀手吗?你仔细想想,近期可是得罪了谁?”
“按理说,得罪人在所难免,但是值得这么狠的,一时半会还没头绪。”
“比如说啊,我是说比如,你强抢了谁家的地,动了谁家小娘子的歪主意,刨了谁家的祖坟……”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扯动伤口,公子羽禁不住皱眉。
“都说了是比如嘛,急什么呢?得罪人总是有的,就说雷大钢你就得罪了吧,人家收了你兵器寺的大印,偏偏就是进不去兵器堂的大门,你说人家能不恨你吗?”
“他越狱了吗?”
“这个倒是没有,你没头绪我帮你想啊,也可能是雷家子弟干的呢,比如说雷仁,啊,不对,这个家伙一直在逃命,不对,是被蓝子君拿住了……你总打岔,我的思路有点乱了,容我缕缕。”
“要说我最近得罪的人,还真有一个。”
“谁?”
“风陪佛。”
“唉,佛爷不可能的。”
“不要因为他是六扇门的,你就袒护他。”
“怎么可能呢,他这人小心眼是有的,记仇也是有的,但是雇凶杀人,尤其是雇佣这么贵的小矮人,真的绝无可能。”
“这么肯定?”
“他花钱确实豪爽,但主要是两种钱他舍得。”
“哪两种?”
“一是花在女人身上的,不需要我解释吧。”
“还有一种呢?”
“那就是花在上官身上的,对,就是花给上面的官儿的,要不然怎么能里外全能,特别吃得开呢。要说为了报复你,他会认为这个钱花的特别不值,他宁可弄个小木头人刻上你的名字,一针一针的戳你泄愤。”
“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代舒容忽然收敛了笑容,说道:“扯了这么多,是不是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啊?”
公子羽一怔,道:“你说来就来的劲头越发的有六扇门老捕快的架势了,开始审我了吗?”
“你就胡说八道吧,我想你心里肯定有一到两个名字的,跟我也不能说吗?”
“我也没拿准,只是怀疑而已。”
“怀疑谁?”
“不是怀疑谁,我大概认为杀我的人不想我回到兵器寺。”
“眼下车马寺和兵器寺都是空缺,一个入了大狱,一个被免职在先,按理说一个应该有人接替,一个应该官复原职。这么说雷大钢一直押而不审,暗藏玄机啊,只要他一日不审,车马寺大令的位置就不会急于换人。”
“而我一旦重掌兵器寺,这个平衡就会打破,就会碍了某些人的眼。”
“你的意思是杀你的人,为了利益,而不是仇恨。”
“利益不均,也会产生仇恨。”
“咱不聊相生相克那一套,按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一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了呢?”
“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而已。”
“纵使他权利欲望再大,多过了几天瘾,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就要问本人了,我们无从知晓。”
“眼下我们动不了他,那就只能从小矮人入手了,他们肯定还躲在王城里,只是躲在哪里呢?他们长的如此奇形怪状,寻常地方很难藏,除非……”
“除非哪里?”
“你应该也听说过那个地方,一个鱼目混珠之地。上京城共有八十八坊,这个地方号称第八十九坊。”
“难道你说的是鬼坊,又叫牛马坊?”
“对,就是这个地方。你的伤势,估计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就安心养伤,我走一趟鬼坊。不用多言,身为朋友,这一趟我必须去,身为六扇门明镜堂的堂主,我也有必要去。”
“听说鬼坊里乌七八糟的,特别乱,估计没人把你六扇门当盘菜,你自己会不会太危险了?”
“听说过鬼坊里有个很厉害的角色吗,号称魔王,我跟他挺熟的,没问题。”
“魔王?没听说,真是孤陋寡闻了。”
“只是……”老代顿了顿,说道:“仅仅有矮人庄这一个线索不是很稳妥,毕竟他们吃的这口饭不是那么容易相与的,你还要想想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人,有没有躲藏在后面的人没有想到的。毕竟这么些年,想打你们兵器堂主意的大有人在呢,一旦除掉了你,群龙无首,可能就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了。”
“说的也是,容我也再想想,就是担心是那些个从来不出头的人指使的,这就难了。”
“也是未必,身边的笑脸,转身可能也是冷的。”
“这句话说的,有点不像你了哈,挺深奥呢。”
“切。”老代起身,背对着挥手。
“那个什么魔王靠谱吗?”
“安心养伤吧,别操心啦。”
王城里有两条河,一为大河,名为通沙河,东西穿城而过;一为小河,名曰金渠河,城内曲折环绕,汇入护城河。
其实还有一条河少有人知,之所以知道的人少,只因为它是一条暗河,叫做饮马河。此河在地面上基本看不到,离得地面近的地方能听到潺潺流水之声,所以也有百姓称之为怪河。
此河有一段能被看到,但是这一段也是藏于地下,这个地下部分如同一个巨大的空鼓,连接地面部分为一竖井,很久以前有人不知作何用途挖掘,后而荒废。待有无家可归及闲散人员无意间觅得,搭些简易建筑,就陆续有了烟火气,人也越聚越多。
人多了,自然就往里面探索,里面却是个极深极大的所在,走到尽头,竟然多了些许绿植,甚至还有一些高大树木,地势越走越高,越来越亮,出口处一片明亮,竟是庆城山半山腰的断崖。
庆城山高约百丈,为西城最高点。原本这半山腰断崖处黑布隆冬的洞口,远远看去状如圆环,有人戏称望天眼,只是任谁也想不到里面竟有如此大的所在。
历经数十年,里面的住户越聚越多,慢慢衍生了许多行当,渐渐的形成了一个自发的聚居点。尤其神奇的是,生火做饭的烟竟然不知被何方气力吸收,多大的烟气都不会残留在地下或洞里。
此处不在八十八坊之内,属于三不管地带,于是贫苦流民为了有一席栖息之地纷纷定居,后来又有一些草莽流寇、江洋大盗等人也来隐匿,竟然沦落为下九流最理想的城寨。
初下,眼前都是黑的,缓了一会眼睛才能慢慢适应,虽有微弱灯火闪烁,但走来走去的身影都是黑乎乎的,走到近前才能依稀看清楚面貌。
越往里,嘈杂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却很难分辨声音的由来,无论是叫卖声、交谈声、嬉闹声、骂声还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再往里,渐渐明亮了起来,一是灯火渐多,二是远处洞口透进来的虚光闪耀,再者眼睛此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亮度。
代舒容悄悄问一个路边的菜贩,“兄台,可知魔王在何处?”
“谁?”
“魔王。”
“魔王?没听过。”
“不应该啊,不是说很有名吗?”
菜贩翻着白眼,大声问旁边的肉贩,“你听说过魔王吗,说是很有名的。”
肉贩一脸不屑,“咱这里不是遍地都是魔王吗?”
“哎,我说,你找什么样的魔王,混世魔王还是盖世魔王啊?”
代舒容碰了一鼻子灰,拱手,继续往前走。
饮马河浮出地面一段,河上有桥,木桥。木桥并非只一个,而是十几个,纵横交叉在河面上,通向四面八方。
河边有人洗衣,在上游有人洗菜,再往上一点一个半大娃娃在撒尿。
“谁家的倒霉孩子啊,看好了啊,别在河里尿啊,有没人管啊。”
半大娃娃使坏似的身体往后仰,特意调高了水流角度。
“信不信我打你啊,有能耐你别跑,哎,你站住。”洗菜的女子急了。
撒尿的娃娃扯了一把裤子就跑。
洗衣的女子拿起衣裳貌似闻了一下,“二娘,别追啦,童子尿,没事。”
“就你心大,童子尿好,下次让他尿你家锅里。”
“别提了,昨天把锅烧漏了,今天还得补上呢,看见补锅的老疯头了吗?”
“这个货,你不用他的时候天天在你眼前转,烦死了,等你用他的时候怎么也找不见,两天没见了吧?”
“可不是嘛,谁叫他的手艺好呢,铁匠铺的手艺差的远了。”
“铁匠铺的那哥俩,以前是抡大刀的,眼下抡大锤,不灵的。我洗好了,走了,这死孩子,我这菜总感觉有点味。”
“二娘,老刘家胭脂铺来了点新货,一会去瞧瞧呗?”
“行啊,做好了饭菜我过去找你。”
木桥上正好遇到,老代侧身让路,中年女子二娘插身而过时眼神里飘过一丝冷冰冰的寒意。只一眼,老代感觉自己一瞬间已被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好凌厉的眼神!
代舒容虽然心里好奇,却不动声色,只默默的看着二娘远去的方向。这里的人大都东躲西藏躲避而来,心里也都藏着极深的秘密,遇见生人到来,有所戒备自然难免。
市集里颇有些热闹,小商贩们把所售物品摆在地上叫卖,倒也算货品齐全。拐过这里,代舒容就看到一颗巨大的树根了,向上看不到树杈和枝叶,只有黑色的树干一直延展到黑色的尽头。
树根分裂成许多细小的分支,说是细小,其实每一根都有盆底粗细。树根使劲扎进土里,悬在土外的根茎弯曲如龙爪,略显狰狞。
弯曲的根茎里蜷缩着一只像猫一样的男人。
他的头颈被一顶卷边的大草帽覆盖,看不到面貌。
“怎么样?有收获吗?”
代舒容左顾右盼的问道。
“你终于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