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酒馆
一名异常魁梧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的卸下腰间几乎断裂的刀,人还未座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小二!上酒!——”
豪迈的腔调,却把酒字拉的老长。
周围的客人皆被这声大喝吸引,但看到男人的样貌后却又纷纷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极其破旧又满是油腻的绿色长袍,衣襟半开,腰间黄色的粗布腰带似乎是随手捡来的,黑白相间的长发披散着,粗犷的脸上三道抓痕还在结痂,至于相貌...却是看不太清了。
除了那把刀,背上还有一个葫芦,想来应该是装酒的,但那个葫芦却非常的大,大到能装进一个孩童。
见有客到,一个瘦弱的少年快步的跑了过来。
“客官要什么酒?”
“最烈的酒!”
“那就只有大叔酿的穿肠风了。”
“可以!”
“要一碗吗?”
“一坛!”中年男人语气加重似有不快。
少年愣了愣,顿了一下才坏笑道“好的客官,请稍等。”
“常人一碗便能大醉三天!你要喝一坛?不要命了吗!”
伴着酒嗝,一个面色泛白的男人醉醺醺的说道,声音尖细刺耳。
见说话的人是个酒鬼,中年男人神色中虽闪过着一丝厌恶,却也并未搭理。
“穿肠风!穿肠风!...”
“喝了穿肠风,万事皆成空~”
白面男子似乎更醉了,说话的语气神神叨叨,好似一个神棍。
“敢不敢打个赌,不说一坛,单说一碗你要是醉了,就把你背上装酒的大葫芦送给我!”
不等中年男人说话,白面男子语气加快紧接着说道
“若你能喝下一碗而不醉,莫说一坛,就是十坛,我请了!”
这句话听上去倒也有些许的爽快洒脱之意,只见白面男子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努力的睁开半眯的双眼,定定的看着魁梧的中年男人猥琐的笑着。
见那酒鬼竟凑到了自己的身前,中年男人缓缓起身,眼中带着些许不快。
天色渐暗,残阳下的人影越来越长...
只见酒馆内突然闪出一道亮得骇人的光,只听得咔嚓一声,再看那白面男子,一颗斗大的头颅竟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出好远,接着噗的一声,一腔子滚烫的鲜血从他的断颈处喷射而出,好像一道红色的喷泉。
不知何时,那把残破的宽刀已被中年男人拿在手上,刀身厚重,刀刃早已磨平,冷眼看去倒象是一把铁板。
他是如何拿刀的,又是如何出招的,没有人看清楚,他们所看到的只是那突然乍现出来的光。
快!中年男人的刀岂是一个快字了得!
没有人能想到,这魁梧的中年男人竟敢在这石山城内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
周围的人们仿佛定格,连递到嘴边的酒也忘了喝,站着的人们也不知脚步该迈向哪里。
静...
“赌?赌你妈!听着你阴阳怪气的声音老子就烦躁,一刀杀了你岂不是痛快!”
豪迈的声音拔地而起,中年男人看着还未倒下的尸体哈哈大笑。
“啊——”
一名年轻的女人呆呆地抬起手来摸了摸溅在脸上的血珠,而后看着身首异处的尸体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地尖叫。
“噔噔噔...”
杂乱的脚步声顿时四散而起,原本座无虚席的酒馆片刻间就空荡了起来。
“你怎么不跑?”男人缓缓坐下开口问到。
“我不怕!”少年一字一顿语气倒是略显倔强。
“酒若不够烈,一刀砍死你!”男人表情怪异眉头微微扬起,调侃的笑道。
这语气任谁都能听出来是在挑逗少年。
少年:......
片刻后,少年把酒送上,便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也不在乎脚下那睁着大大眼睛的头颅似乎正在看着自己,中年男人拿起酒坛便牛饮般灌下。
似一股火焰顺着嗓子充满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眨眼间中年男人已是脸色通红。
感受到那股火焰愈来愈烈,中年男人微微一震,一股白色的雾气从体内喷出,而后满脸的通红也渐渐消散。
“爽快!”
中年男人大喝一声,神情畅快无比。
正准备起身离去,余光中似乎多了一人,中年男人回头一看,只见桌子的另一侧一名青年正淡淡的望着自己。
中年男人心头微微一沉,因为他不知道青年是何时坐在那里的,自己竟没有一丝察觉。
“喝了穿肠风,万事皆成空,那人说的倒也算恰当,这酒,可还够烈?”
一袭青袍,无冠长发随意的挽在身后,青年皮肤白净嘴角天生上挑,即使在他板着脸的时候也像是在微笑,同样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让人心生好感。
中年男人看着似乎在微笑的青年反问道:“你认识我?”
看着阳光下慢慢消失的灰尘,青年轻声一笑。
“雪山成道度众生,菩提树下一行僧,当真是光阴一去不复返,是非成败转头空。”
“你这小白脸说话倒是一调一调的,不错,酒!也不错。”
中年男人笑了,咧着嘴笑的很开心,语气中并未有半点戾气。
“两百年前的佛陀张一行,如今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刀狂,怎么,这才只杀了一人就要离去?”青年淡淡的笑道。
待青年话音落下,张一行眯起的双眼便渐渐铺上了一层寒霜。
“你装你妈呢!——操!”
话音未落“嘭” 的一声传来,只见张一行一拳下去两人面前的案桌便已四分五裂,脚下更是石块乱飞,张一行步如闪电提着那把残刀已是站了起来,刀尖只直指青年。
雄壮的身躯,令本就昏暗的酒馆更加的暗了。
青年坐在那里任凭木屑石块划破自己的衣衫,依然没有丝毫的动怒。
而此时,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张一行身前。
四目相对!两人相隔三丈。
张一行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眼前的瘦弱少年,少年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年纪也就十岁左右。
一头不长不短的黑发,眼神中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息,虽然还是带着一丝稚嫩,但与之前相比已然是判若两人。
“此剑名为无影,剑锋两尺一寸,净重六斤二两。”
瘦弱少年抬起手中孤零零的剑柄缓缓说道,看上去很是怪异。
少年仔细说剑的神情看似幼稚却令张一行心有触动,后者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的破刀,而后一脸嫌弃。
少年早就想拿起剑与人这般的说上一句,只因两年前那个人拿剑这样说的时候,是如此的...帅气!...如此的...骚!每当想起那个场景少年都会热血沸腾!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少年立志成为世间最强的剑客。
张一行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他也曾遇到过和少年一样的天才,那种还未出生就注定是超凡境的天才。
望着瘦弱少年手中的剑柄,虽然看不到剑刃,但那剑柄下的锋利却如此的动人心魄,似乎连空气都能划开。
“这定然是一把圣器,自己绝不会看错,圣器千年难遇,可竟然被一个孩子拿在手里!那坐在后面不曾出手的青年男子究竟是何人?”
想到这里,张一行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仍未起身的青年,见对方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拿刀的手也是放了下来。
瘦弱少年目光锐利如剑锋,看着对面的男人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甚至已经放下了宽刀,可那迫人的压力却仍是无处不在。
“滴沥沥...”
细雨打在窗扉上发出微微的声响。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青年缓缓起身,神色中带着一丝苦笑。
“小万,把剑收起来。”
听到青年的话,少年又看了一眼对面的中年男子,本要出招的手也是放了下来,而后心中泛起一丝激动。
“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大叔使剑了!”
这般想着,少年干脆的退到青年男子身后。
然而少年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只听青年淡淡的笑声传来。
“杀了人,喝了酒,不给酒钱便罢还打坏桌子。”
“那瞎子老道称你为张一狂,倒很是恰当。”
张一行:......
“老瞎子在哪?既然要找我报仇,为何还不出来?”
张一行平静的眸子里破天荒的流露出严肃的神色,言语中却带着不屑。
突然!一片明亮闪过,只见两道半月状的剑光交叉着分出四个锋芒从张一行背后压来,不是所谓的剑气,而是真正璀璨的光,赤黄又炽白的颜色,速度极快。
张一行动了,转身的一瞬间血红色的内力迸发而出,残破的宽刀也微微泛红,似乎即将燃烧起来。
眼看两道光即将碰在一起,那半月状的剑光却又忽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咳咳...,师弟,百年不见你仍是这副模样啊!功力竟不得存进。”
苍老的声音传来,转眼一个身影便来到张一行身前。
一身灰色麻衣披着半条黑色的披风,浓密的大胡子顶着一颗闪亮的光头,眼睛上绑着两根黑色的布条似风中烛火,此人正是老瞎子。
老瞎子很老,正如他手中那把枯木做的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