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今墨终于睁开了眼睛，坐在原地，放声大哭。

她早意识到了她被救了回来，但她不愿意睁开眼，也不愿再活着。林今墨哭着拉住了那个男人的衣袖，哭着怒骂道：“言玄机，你自己没胆子去死，你别拦着我去找我姐啊！你为什么救我啊！”

“我想我爹！我想我姐！”

说着，林今墨似乎不愿意放弃轻生，又站起身朝山崖跑去，而言玄机则快步上前将其抱回到安全距离。来来回回如此往复，折腾到两人都没了力气才算消停。

林今墨坐在地上，抽泣着瞪看这个弱不禁风的道士，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自杀的？”

言玄机掏了掏衣袖，从里面取出了几枚片状物，扔到了林今墨手里。林今墨仔细一看，原来是已经被灼烧过了的龟壳。

林今墨虽然不懂青云山道士占卜的具体做法和卦象这些，但她也知道这灼烧的龟壳是占卜中的一种。

“你就用这个判断出来了我会死？”

言玄机先是点点头，而后有摇了摇头，然后又是点头，搞得林今墨很是疑惑。被言玄机摇头点头搞烦了的林今墨怒而骂道：“言玄机，你要说话就说话，装什么哑巴？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算不出我姐要出事？”

言玄机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也红了，他无奈的低下头，轻声的说道：“我没办法。”

然而还没等林今墨听清，言玄机就一口鲜血喷出，胸前的青色道袍直接被染成了血红。林今墨者才意识到，言玄机不是哑巴了，是一直在忍住不吐血。

看着自己胸前的那片血红，面色苍白的言玄机微笑着对林今墨说：“我快要去见你姐了，但要是今天没能救下来你，那我真没胆量，也没脸去见她了。”

说着，言玄机拿起了一片被林今墨随手扔在地上的龟壳说道：“寻常的问卦，只能求得个模棱两可。但这种卦叫卜筮，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就能直接求神问果，寻得的结果也清晰的多。”

说完，又是一口血，虽然言玄机已经有意的避开，但大量的血还是不免溅到了林今墨的裙摆上。

看着言玄机的表现，林今墨含泪问道：“你说的代价是什么？”

“轻则道心蒙尘，修为受损，重则折阳寿，损阴福，不得善终。”

“那你问了几次卦？”

听到林今墨的问话，言玄机再也绷不住，眼泪瞬间从早已红润的眼眶中流出。他颤抖着撑起身，调整姿势跪在了林今墨面前，然后将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林今墨终于知道，此刻一边吐血一边跪地磕头痛哭流涕的男人，这个青云山最年轻的玄字辈道长，早就知道她二姐会死。

或许是为了寻求一线天机，或许是为了能共赴黄泉，这个男人以生命为代价，为林愿初卜筮一百零八卦。

一八零八卦，卦卦无还生。

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只是你哭一会，我哭一会，就这样坐到了清晨。林今墨突然站起身，言玄机以为她又要轻生，吓的赶忙要起身阻拦，却见林今墨走到自己身边，一把将自己搀扶起来。

“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师傅。人们都说你师傅是吕岩转世的活神仙，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的。”

听到林今墨原来不是想跳崖，而是要救自己，言玄机轻松的笑了笑说道：“你要替你姐好好活下去，我给你算的卜筮，你以后会有劫难，但总体还算幸福，会嫁个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我还给你哥也算了一挂，虽然不是卜筮，但卦象十分奇妙。你哥肯定活着，而且最近会有一大劫，但只要能过了此劫，卦象冲天，神鬼难测。”

言玄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然后鼻子和耳朵也开始流血，青色的道袍已经被染的红绿相间。

林今墨赶忙掏出手帕替言玄机擦拭，边擦边说：“等你养好了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吧，你师父现在在哪，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听到这话，言玄机却出人意料的摆了摆手，站在原地不走了。

“没用了林姑娘，我这不是病，是用命换天机，是因果报应，别说我师父了，就算神武大帝再世也没用。辈分再高高不过九天，本事再大大不过因果。”

言玄机说完这些话，干脆盘腿坐在了原地，开始环顾四周，似乎想将这清晨的山间景色好好记住。

“多好的青云山啊，这是这天下第二美的景色了。不过我现在很开心，因为我就要去见那天下第一的绝美了。”

言玄机的表现让林今墨有些气道：“你就这么放弃了？你师父也不管你了？你让我姐看你这么窝囊的死了，我姐能搭理你才怪了！”

说完这些，林今墨感觉还不解气，只听她突然对着这青云山的群山大喊道：“纯阳子，你滚出来啊！你最心疼的徒弟快死了你还当缩头乌龟，你算什么活神仙？你怎么配当这青云山的掌教啊！”

林今墨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听的言玄机很是头疼，但他已经无力再阻止什么，他只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刚刚清晨的天又暗了下去。

再他晕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了师父那熟悉的声音问自己：“后悔吗？”

已经满脸是血的言玄机刚想回答，一张嘴却只能喷血，根本发不出声音。最后的最后，只能面朝师父的声音传来的地方，微微一笑。

小道十岁那年碰到她，从那以后，这颗心不向道亦不向仁、不向神亦不向魔、不向长生亦不向济世、不向善亦不向恶，万事皆空，只向她。

“道长，对不起，我一时激动有些口无遮拦，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求求你救救言玄机吧。”

纯阳子听到林今墨的话，摇摇头示意无妨，而后满眼担忧心疼的看着这个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徒弟，好好的一身青色道袍，如今已被是全红。

眼看纯阳子沉默不语，林今墨以为言玄机依然没救了，哇的就哭了出来。结果纯阳子一脸懵的看向林今墨，示意她小点声。

“玄机这孩子，我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他面向宽厚，天资卓绝，我当初给他算了一卦，此子气机惊人，应有大造化。说实话，不是我收他，是祖师爷要收他。”

听到纯阳子这话，林今墨忍住眼泪，满心期待的望向这位活神仙。

“放心吧，老天爷还没收他，估计祖师爷正给他争取呢。不过他是能活一炷香，还是活一天，还是活多久，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