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宽敞,现在外头的是一层白色的布,里头有一层青色的纱网贴在手上,他伸出手,对着皇子甫往上招,皇子甫的身体便跟着他的手一起运动,朝他而去,又站立在阶梯上。
“皇子甫?”
李甫惊魂未定,就像是被压在水下,又有一股相冲的力奋起将他推了上去,可那力柔和,没有让他感到一点痛楚,真气?不,有些不太像。朝廷虽然比不得江湖,但人手亦是充足,虽然他在宫中并不算得上是前几位的尊贵人物,但好歹也是个皇子不是,真气高手,他身边虽然没有,但也见过好几回,至于那两个近仕,他们修的是死练武的路子,这辈子都不会修出真气了。
“是。”
简单的回答,却令他心思百转。眼前的这个白头发中年男人身高最多也就刚过五尺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衣,里头隐隐露出青的影子——青天,李甫在心头出声。西阳庐有四宝:文人风骨,每字各应笔墨纸砚一字,此时穿在他面前这个白发中年人身上的就是那人墨,又因为其外白内青而被江湖人称之为青天,久而久之,西阳庐自己的人也这样叫了,许是觉得这名字听起来也挺不赖。
“李甫见过庐子。”
李甫行礼,庐子向他招手,示意他朝上走,李甫面露难色,有些踌躇:这……
“三皇子可知道这阶梯叫什么名字?”
李甫正要开口,又想起之前胡无老人所说的话,便迟疑着,摇了摇头:“求先生教我。”
庐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自认学识还算不错,但这个问题我教不了你,因为三皇子知道答案,只是三皇子现在还不愿意说罢了。”
说完,庐子便转身走了,留下李甫一人独自站立在阶梯之上,阶下两个近仕互相看了看,一人想往上走,被另一人捉住了手,他摇头。两人转身,一左一右为皇子甫守着阶梯入口。
皇子甫迈动脚步,朝前,却始终触不到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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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
霸波奔伸手挠头,公晳檠张牙舞爪满口胡掐。
“你说啥?”
霸波奔瞧不明白,他不知道这是哪个地方的语言,他刚把骨头递到公晳檠手上,再问公晳檠时,他所说的话仿佛就像是外来物种一样,开始令他听不懂了。
“咕噜咕噜,呜呜呜呜?”
公晳檠将两杆白骨枪收入袖中,师娘曾经说过,不能让外人见到这两杆枪,所以不能堂而皇之的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将白骨枪纳进自己体内,什么?杀人灭口?!杀人灭口这种事公晳檠是自然是不会去做的,因为~他做不到。
这两人的实力是那种一眼便能瞧出来的强大,公晳檠和他们打,无疑于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更何虽然那条现在正游得欢畅一脸人畜无伤样的巨蟒好像是他们故意放纵的,但好歹也算是这两人救下了他的命,对了,想到这儿,公晳檠朝另一头看去,子书菁还未醒来。
她不会死了吧?公晳檠想,但又觉得不像,因为他的身体除了痛再也没有其它的感觉。
“好了,小子,你玩儿够了么?”
奔波霸仿佛天生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场,除了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好像有些憨相?
“咕够了噜。”
公晳檠从边上找了个用石头做成了凳子,这石头一看就知道是人间的低端货……嗯?公晳檠悄悄喵了一眼奔波霸霸波奔两个,心里思索:莫非这两个妖怪不识货?那老子不是可以好好发一笔财了!
“嘿嘿嘿嘿……”
公晳檠露出痴笑,一屁股坐了下去。
喀嚓,石头应该是由河边随手捡来的,常受水冲压,哪里能再顶得住公晳檠这般坐?一声脆响,公晳檠当场惊醒:糟糕!果然,两位妖怪一样的神仙人物瞧着他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霸波奔笑呵呵地瞧着他,一字字道:“小子,这个好玩意儿可是我那年从河边精挑细选出来的宝贝,你给我弄坏了……”
“敢问这位神仙,那一年是哪一年?”
霸波奔装模作样地掰着指头数了数,不太确定的说道:“大概也就是人间几百年的样子吧,至于是两三百年,还是三四百年,我倒是不太清楚。”
公晳檠扯长嘴角露苦笑:真好。
“说吧。”
奔波霸看向公晳檠,问道:“告诉我那两根骨头是从哪里来的,我就送你们两人回去。”
公晳檠索性坐在那堆粉末之中,回答道:“这我真不知道,打小我就随身带着它俩了,至于是从哪是来的,我师父师娘他们也都没告诉过我呀。”
奔波霸眯着眼睛思索,上头那条“小蛇”瞧着公晳檠不断吐出信子,挑衅似的,专门在公晳檠上方游来游去。
“嗯。”
奔波霸应了一声,他不说话霸波奔自然也不说话,便开始了良久的沉默。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奔波霸突然出现在公晳檠眼前,公晳檠被吓得往后倒去,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只是一种感觉,他的身体还稳稳当当的留在原地,就像往后倒去的只是他的灵魂,而现在又被扯了回来,扯到奔波霸身前。
“不知道。”
这怪人的实力,绝对超过了尚同大师!
奔波霸起身,拍了拍公晳檠的肩膀,说道:“那我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明明是一场交易,但由他嘴里说出来便完全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好。”
公晳檠答应得是如此的干脆,以至于两人脸上浮现出不同的讶异,霸波奔惊讶,奔波霸思索。
“嗯”,奔波霸又突然由公晳檠面前消失,再看时,已经坐在那把椅子上,他说道:“这骨头,是人的。”
公晳檠抬了抬眉梢:嗯,我也知道这是人的。但他不说,只是将奔波霸瞧着。
奔波霸接着说:“人间最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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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由天的那头开始攀登,一步步朝初阳山上走,渐渐近了,两个近仕有汗流,他们,已经在这里如松般站立了一个下午,因为皇子甫在他们身后。
“呼嗯……呼~”
皇子甫剧烈喘息着,无论他怎样运功去抵那股颓意,他的呼吸已经不能平复如初了,此时的他当真是虚弱到了连顽童也能一拳将他打趴下的地步。
“黑爷爷,你瞧那儿!”
有少年踩在纸上,黑头发的老头站在他身后,一手倒扣新钵,一手搂住他的肩头,以防止自己由纸上跌落下去,不长的胡须随风而走。被称作黑爷爷的老头自然姓胡名无,正是在初阳山前主持近些日文诫的胡无,在西阳庐,就连那位大名鼎鼎的蔚晓西大爷也对这位老人极尽尊敬,敢如此戏称他为黑爷爷的素来只有一个——掌门弟子:杜榆。
杜榆不愚,反而是西阳庐内最为聪颖的新秀弟子,在这一点上,就连那位大师兄也比不过他。
西阳庐内的师兄弟辈份与其它江湖师门传承倒颇有不同,在西阳庐内,当代最为杰出的弟子会被冠上客的名头,一共三人,分别成为天地人三客。天客门下大弟子,便是所有人的大师兄/师姐;地客门下大弟子便是所有门内弟子的二师兄/师姐;人客门下大弟子则是所有门中弟子的三师兄/师姐。
而除此三人之外,则各按各自的师门称呼,遇见门内其他弟子时,只管按着年龄或者入门时间,唤一声师姐弟便可,再无其他规矩。
“嗯……”
杜榆听胡无嗯了一声再无下文便知道他正在思索,脚下不经意间让纸跑得缓了些,静静等着。
“萍水相逢,也是因缘纠葛,去看看吧,看看这位百姓口中的三皇子。”
近仕瞧着纸近,哪有人不曾渴望过在天空自在翱翔呢?
他们瞧着,犹如天人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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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最强?”
公晳檠惊讶着重复了一遍。
奔波霸点点头,眼里捡起了回忆与惋惜:
“只可惜,我兄弟两个只见着他三次,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人间最强者,他当之无愧,人间也有如此强敌,我一直想与他交手一番,只可惜……那次他跑了。”
“他和我约定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陪我交手,但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却受伤了,差一点就死在了这里。”
公晳檠安静地听着,忽然问道:“这里?”
霸波奔插话道:“当时他就坐在这块石头上。”
他也像是被奔波霸牵起了回忆,不瞧公晳檠,瞧着石子渣。公晳檠下意识地朝脚边的粉末看,然后起身。
“我想知道天下究竟有谁还能伤着他,但是他不肯告诉我,他想与我交手,我却放他离去了,哼!”
由霸波奔眼里流出赤裸裸的高傲,接着说道:
“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快要死了,我相信他的话,因为他断了双手,你们口中的武功还是真气什么的,他身上也全都没有了。”
霸波奔再次瞧着公晳檠的眼睛。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两根骨头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公晳檠沉思着,少倾,抬头。
“那人,是不是背着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