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侠,卫司理现在何处?”胡亮问道。
丁不忧点点脑袋,竟将他给忘记了。
“算了,我去趟惊鹊司吧,他此刻应该就在惊鹊司。”
纵身出了密室,出门向左两百米就是惊鹊司。
开门的依然是门伯,而卫青辅正坐在厅中饮茶,听闻门口动静,扭头看来。
“丁不忧,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半天了。”卫青辅起身迎了过来。
“没让你白等。”
“哦?有发现吗?”
“一批假的玄魄金剑,就在离这不远的一栋院子里。”
“一批?有多少?”
“大概百来把吧,估计京城要发生大事了。”
“假的玄魄金剑?”卫青辅稍作思考,恍然大悟,瞪圆了眼睛:“他们是想以真乱假,将真的带出京城?”
“京城中有哪些势力,是京都府城戌司都无法控制的?”丁不忧问道。
“太多了。城戌司虽然主管京城防卫,但在京的皇亲国戚都不是他们能惹的起的,还有一些江湖门派也不好对付。如果只是一两个,那还好说。可若是一股脑的冲城门,只怕城戌司人手不够。”
卫青辅急忙向门伯请道:“门伯,烦请即刻通知平安公,立即派人前往四座城门驻守,以防有人趁机制造动/乱,让真的玄魄金剑流漏出去。”
门伯回道:“卫司理不必担心,惊鹊司在城戌司里早就安插了人手,随时可以监视、控制四座城门。但凡有任何异动,都会立即传回。”
门伯即刻出门,招来一名密探传令给各座僚楼,下达命令给安插在城戌司的密探,着即前往四座城门加强防守。
一时间,京城中官兵蠢动,从京都府衙门出来一支支队伍,奔向四座城门。
而与此同时,在黑白两道也出现了大量、大数额的金银交易,玄魄金剑的消息不胫而走。
尤其是陆三金下辖的钱庄,突然传来数笔大额提现的消息。
陆三金接到传信,眉头紧锁。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多了近十笔几十万白银的提现,实属反常。陆谦。”
“属下在。”陆谦回道。
“派人去查了吗?”
“老爷,已经派了人手跟踪,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消息。”
“看清取钱人的样子吗?”
“都是陌生人,拿来的银票也是正当银票,几位掌柜的都细细查看过,确认无误才敢将钱兑了出去。”
“眼下京城正在风口浪尖上,突然出现这么多大额兑现,极不寻常。下令,令所有钱庄即刻起,禁止兑换超过五万两的银票,不管是真是假。”
察觉到此事的不同寻常和怪异,陆三金当机立断,吩咐道。
“老爷,可如果让人以为钱庄耗空,无银可兑,只怕对钱庄名誉不利呀。”陆谦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事非同寻常,若是处置不当,恐怕不是对钱庄不利,我们整个陆府都要被牵扯进去。这件事,似乎是一个陷阱,一个能吃人的陷阱。”
陆三金展现出一个商人应有的触觉,察觉到危险靠近。
“出城,京城不能呆了。”
陆三金果断选择了离开京城,三辆马车护着他,前往城外的别苑。
至于陆府上下事宜,则全部交给了陆谦总管。
在陆三金离开京城的同时,卫青辅和丁不忧接连收到来自惊鹊司的消息。
消息有二:那栋安南别苑属于平南王的府邸,闲置已久,平南王很少来此居住;在那间密室中查出若干玻璃器皿,里面并无任何东西,作用不详。
“平南王?丁不忧,你觉得此事会和平南王有关吗?”卫青辅疑惑道。
“无法确定,这让我很疑惑。”丁不忧手中荡着酒壶,托着下巴思考道:“若此事真是平南王勾结番邦,他为何选择此时进京?这样做,无异于欲盖弥彰。而且目前的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平南王,他做的这一切,看上去非常的愚蠢。可据我所知,平南王此人非但不蠢,而且洞悉人心,极其的聪明且有谋略。”
“没错。”卫青辅附和道:“平南王主动交出了那名织女的画像线索,如果真的是他,他完全可以将此事隐瞒下来,随便找个借口掩瞒过去。如此,我们将无任何线索,更不可能循之查到安南别苑。”
“从黑市到安南别苑,种种痕迹都在告诉我们,平南王就是幕后主使。如果不是他,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有人想嫁祸平南王?”卫青辅接口猜疑问道。
“你觉得会是谁?”
“步步设局,一点点将平南王引到我们视野中,但是他想做的事情,却从没被阻止过。此人,应该在我们视线之外。”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成王?!”
丁不忧和卫青辅着即商议,由卫青辅前去追查假的玄魄金剑去向,防止真正的玄魄金剑被带离京城,而丁不忧则去成王府上查探虚实。
如果此事果真是成王所为,就值得咂味了。
如今玄魄金剑被盗,若是丁不忧和卫青辅认定主使是平南王,那么平南王手中的钥匙,必然也会被迫交出。
毕竟,如今平南王在京城,即便他在西南有千军万马,一时间也无法调来。要对付平南王,只需要一支城戌司队伍就足够了。
届时,成王再故技重施,盗走平南王的钥匙,三把钥匙集齐,宝藏开启在望。
只是丁不忧不明白的是:成王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贪图宝藏?
丁不忧到了成王府,听闻丁不忧来了,和悦郡主兴高采烈的迎了过来。
甫一见面,和悦郡主就抱住丁不忧胳膊,偎在身上,显得极其亲昵。
正在待客的成王朝门外看了眼,故作咳嗽的哼了两声。
“咳咳,成何体统?姑娘家的,也不知道收敛点?”
成王宠溺的朝和悦郡主皱着眉头,请丁不忧进来落座。
桌旁还坐着一位公公,瞧那模样竟然是见过的。
正是当日在绸云坊中打过照面的席公公,丁不忧还特意喷了他一脸酒气。
“哼,丁不忧是我师傅,和师傅在一起怎么了?圣人有云:侍师如父。父王,我看你是吃醋了才是。”和悦郡主口齿伶俐,立即反驳道。
成王指着和悦郡主,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无奈的丢下一句话:“迟早给你惯的不像话,没个正行。”
廖公公呵呵笑着圆场道:“这正是和悦郡主的可爱之处。”
廖公公对丁不忧也有些印象,打量了两眼,眼中露出些许惊异,想是回忆起来了当初的一面之缘。
和和悦郡主亲昵问道:“师傅,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是来向成王请教些事情的。”
和悦郡主立即翻脸,耷拉着脸说道:“哼,也不知道说些好听的话,让我开心开心,是不是又是为了宫里的案子?”
丁不忧无奈苦笑:“时间紧迫,实在容不得耽误。你要是想听好听的话,大可喊几个下人在耳旁,时时刻刻说给你听。”
“我不,我就要你说给我听。”和悦郡主娇蛮的抬起下巴,随后又拦在丁不忧面前:“你不说,我就不让你和我父王说话。”
“你这孩子。”成王无奈的对廖公公抱怨道:“你瞧瞧、你瞧瞧,打小就不该宠她,瞧她现在哪里还像个郡主?真该早点给她嫁出去,让夫家好好管治管治。”
廖公公赔笑劝慰道:“郡主天性活泼,纯洁烂漫。”
丁不忧苦笑连连,无奈道:“好吧,那我可说了?”
和悦郡主眨眨眼,一脸期待,嘴角笑起了月牙:“你说,我听着呢。”
丁不忧认真的盯着和悦郡主的双眸,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透入了和悦郡主的心中,泛起了片片浪花。
沉默片刻后,丁不忧在和悦郡主万分期待的心情下,说道:“你脸上有灰尘,好脏,哈哈哈哈。”
丁不忧腾挪身体,避开和悦郡主坐到成王身边。
和悦郡主生气的直跺脚,愤懑的坐在丁不忧对面,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成王为丁不忧介绍道:“丁不忧,这位是宫中的监职司总管,廖公公。这位是正是江湖中享誉盛名的丁不忧丁大侠,和卫青辅一起主管此次‘玄魄金剑’一案。”
“原来是丁不忧丁大侠?!”廖公公连忙学着江湖人拱手道:“哎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丁大侠,恕罪恕罪。”
丁不忧笑道:“廖公公客气了,当日酒醉,无意冒犯。”
成王诧异道:“你们认识?”
丁不忧回道:“曾有过一面之缘。”
廖公公接着话口,说起当日绸云坊之事,成王听完后呵呵点头。
“廖公公,既然如此,你便将宫内之事再说一遍吧,正好丁不忧也在这里,也能多些了解。”成王吩咐下人,重新换了几杯新茶,特意嘱咐给丁不忧送来一壶美酒。
廖公公整理思绪,认真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
日前傍晚时分,负责巡查宫内太监职务的监职司太监,前往宫中各处衙司记录当日工作情况。回来时,却在路上捡到了一把剑。瞧那模样,却和玄魄金剑一般无二。
伊始,那小太监藏有私心,想要私下献给大总管裴公公,独自占了这份功劳,好得到皇帝陛下的封赏。
毕竟,玄魄金剑一事在宫廷内外闹的沸沸扬扬,都知道皇帝对此极其重视,甚至给出给高额悬赏。若是能寻回金剑,必然能让龙颜大悦,封官加爵。
可就在小太监私自出司门的时候,竟然又遇到了一名太监,也抱着一把玄魄金剑。两人互相查看之后,便为了孰真孰假争执了起来。
恰巧,让咱家给撞见了。
要说此事,也是奇怪。那玄魄金剑止有一把,怎么会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呢?
咱家也没见过,也不知道如何区分。可若是就这样上报给裴公公,只怕会落个‘轻漫冒功’的罪责。咱家想着,成王对此事也极为重视,便来和成王商榷。咱家虽然不知真假,可成王肯定是知道的。”
丁不忧心中有了计较,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还是在宫里。
对方既然能将假的玄魄金剑送进宫,其势力不可小觑。至于宫外的可想而知,恐怕眼下京城已经被假的玄魄金剑搅成一滩浑水了。
“廖公公,那剑你带来了吗?”丁不忧问道。
“带来了、带来了,咱家可不敢将这东西放在宫里。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起了贪心,交了上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廖公公从一旁茶几上拿过两把用绸布包着的玄魄金剑。
丁不忧接过细细查看,和安南别苑密室中的玄魄金剑一般无二。
愁眉紧锁,丁不忧将剑放在桌上,说道:“这两把剑是真是假,无从辨别。在下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玄魄金剑,不知成王是否见过?”
成王指着玄魄金剑道:“本王也是第一次见。不过要分辨真假也简单,砸了,砸碎了看里面有没有货。有货,那就是真的;没货,那就是假的。”
成王说的“有货”,当然是指皇天阁钥匙。
可玄魄金剑是皇家之物,不管里面有没有“货”,寻常人都不敢砸,更舍不得砸。不论是官府悬赏,还是黑市价格,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认剑,不认里面的东西。
“锵”
丁不忧拔出金剑,两指夹住剑身正中,运力入指折断金剑。
这一手吓的廖公公惊坐起身,差点没摔倒在地。
丁不忧将岔口一段展示给成王看。
“成王,是在这里吗?”
成王连忙摆摆手:“哪能在这里呢?剑柄呀。”
丁不忧嘴角微微一笑,对和悦郡主说道:“和悦,你回避下,我和你父王说点事。”
和悦郡主刁蛮的嘟嘴:“哼,什么事我还不能听的?”
成王也觉察到丁不忧话中凝重语气,看了眼丁不忧,沉声命令和悦:“孩子,你出去会儿,待会儿再过来。”
和悦郡主看了看成王、又看了看丁不忧,见他们两人表情都十分凝重,翻了白眼撇撇嘴,不情愿的起身:“好吧。”
丁不忧又对廖公公说道:“廖公公,麻烦你也回避下。”
廖公公魂不守舍,他自幼入宫,甚少和江湖人接触,在宫中的安宁日子待惯了,见不得刀光剑影。乍见齐见手指短剑,心思惶惶顿生畏惧之意。
厅内只有丁不忧和成王两人。
丁不忧开门见山问道:“成王,在下冒昧。您既然没有见过玄魄金剑,为何知道钥匙是藏在剑柄之中?”
成王神情严肃,缓缓端起茶杯,抿了口。
“你怀疑是我指使人盗剑?”
“不敢。眼下此事在京城,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若是不快速破案,找到玄魄金剑,必然会牵连甚广。不论是江湖,还是朝野,都会被此牵动,而陷入乱局。想来您也看见了,宫中已经有了玄魄金剑的出现,至于京城?更不必说。在下笃定,不过三个时辰,京城中关于玄魄金剑的消息,必然会满天飞。还请成王说出实情,否则,丁不忧只能得罪了,如实向皇上禀告。”
望着丁不忧笃定的眼神,成王脸色极其难看。
丁不忧这是在逼他交出底牌,用皇帝来威压他。
丁不忧不着急,他拎着酒壶起身走到门口,靠在楹柱上小口啜着。
成王在喝茶,喝的很慢。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将这样一件丑事告诉别人,这会让他这个闲散王爷名誉扫地,甚至会因此事失去皇室的信任。
身后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丁不忧手上动作骤停,转身看去。
成王昂首挺胸,喝道:“出来吧。”
从后面走出来一位身着青灰色粗麻短衫的男子,站在成王身后。
“和平,我的儿子。”成王平静说道。
“你的儿子?”
丁不忧的瞳孔蓦然放大,这个男子他曾见过,正是当日在绸云坊和廖公公私会的那名男子。可丁不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成王的儿子。
看上去如此平凡,穿着打扮更似贩夫走卒,怎么会是堂堂成王的儿子?
“父亲。”和平应道。
“和平,你来告诉他吧。”成王转身,坐在一旁太师椅上,双目微暇。
和平低着头,走到丁不忧面前,说道:“丁大侠,我确实是成王的亲生儿子,我母亲是藿岚剑冢的侍女。母亲临死前,才告诉我真实身世,让我拿着信物投靠成王。”
“你是藿岚剑冢的人?”丁不忧疑惑问道。
和平点点头,回道:“没错,我不仅是藿岚剑冢的人,也是藿岚剑冢的铸剑师。而玄魄金剑,正是出自藿岚剑冢,因此父亲让我和廖公公联系。廖公公掌管监职司,消息通达广泛。日前廖公公发现了假剑一事,为求妥当便与父亲联系。父亲让我和廖公公接洽,判别真假。”
丁不忧狐疑问道:“你知道如何判别玄魄金剑?”
和平点点头,道:“我身为藿岚剑冢铸剑师,对于藿岚剑冢铸剑手法和藏物手段极其熟悉。不仅如此,连这批假剑,也是出自藿岚剑冢。”
这则消息于丁不忧来说,无疑是十分震撼的。
若是假剑出自玄魄金剑,那只有一种解释:藿岚剑冢已经受制于幕后主使。
皇天阁三枚钥匙,全交给藿岚剑冢制图铸造三柄武器、藏在其中。事涉皇室,藿岚剑冢必然不敢大意,更不会轻易泄露玄魄金剑原图。
如今既然有假剑流出,又是出自藿岚剑冢,足以说明:藿岚剑冢已经不忠于皇室,甚至和对方勾结上了。
是合作?还是受胁迫?
丁不忧都有必要走一趟藿岚剑冢。
若是不能从番邦身上查出有用线索,只能退而求其次,千里奔波去藿岚剑冢,或可揪出幕后主使,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