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变得缓慢,一切在缓慢的动态中变的清晰明了,似乎接下来的一切也已经注定。
意外和看不见的杀机,比之藏在黑暗的惊悚怪物,到底哪一个更恐怖?
也许这栋别墅真的有诅咒,每一个进来的人都避免不了横死的结局.....吗?
凝滞的时空里,青源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没有什么感情色彩,他如墨滴的眸子在这个时刻,漫不经心的看向炉灶,手臂轻抬,五指张开,似乎是巧合一般出现在面粉袋掉下的位置,就这么接住了阎王的帖子。
“啊,好险。”他轻轻抛了抛手里的面粉袋,把它放回原处,眼角余光的华美楼梯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晃过去,分不清是错觉还是实物。
似无所觉的青源认为大概只是个意外吧,毕竟人生之中遇到的意外不知凡几,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要命的也算正常。他笑了笑并没有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晚餐的心情会影响事物的味道,所以人啊,能不上火就不要上火。
“你看这个面它又长又宽,诶,就像这个碗它又大又圆~”
空空荡荡的别墅里自然不会有人回应青源糟糕的歌声,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显得这座山顶的别墅空旷孤寂,明明是亮着灯的豪宅,却没能给人这是雨夜中的灯塔,更像是闪着悠悠鬼火的坟茔。
青源的晚餐算是挺丰盛,捣鼓了半天,从傍晚弄到了月华初上,晚上7点46分,他终于开始享用了自己的劳动成果。
别的不说,这顿晚饭青源着实是花了心思,能用的食材基本上被他都玩出花儿来了,东坡肘子,虾仁滑蛋,白斩鸡,排骨山药汤,软炸里脊,三品扣肉以及两个小凉菜。对于一个人来说七菜一汤明显是过于普涨浪费,但对于青源来说偶尔的小小铺张也是可以接受的,何况他会把这些全部吃完,事实上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吃饭这样的日常对于青源来说只意味着浪费时间。
青源没急着在饭桌前落座,而是拿了一个小碗,每一样菜都夹了一点,底层带着点香喷喷的米饭,堆的跟小山堆一样,他稳稳的端着来到了后院,望着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他笑了笑喃喃道:“得,倒是省得我再撒水。”
他淋着小雨把碗放在了院子正中央,插上两根筷子,转身回到屋里,对着那份水饭轻轻点头,平日里没有抽烟习惯的他此时也掏出一根香烟点上,随意吞吐了两下之后眯着眼对那碗饭说道:“路上忘记买香烛纸钱了,反正你大概也不缺钱,我就随便吐点二手烟制造氛围,凑合一下得了,咱别那么讲究。”
客厅与院子隔着巨大的落地窗,青源孤零零的背影倒映在落地窗里显得有些寂寞,镜子外的青源抖着烟灰自言自语,镜子内的青源却不为所动任凭青烟袅袅升腾,而这一切,都藏在了看不到的角度。
啵~
回到屋内的青源随手起开冰箱里拿的红酒,倒了两个高脚杯,他咧嘴笑了笑,似乎挺高兴的,对着满桌子菜肴继续自言自语:“记得这些菜吗?做得不如你媳妇好,没有家的味道,没办法啊,你是不知道我跑了几千年遇到的人类有意思的就那么几个,生老病死嘛,都逃不掉的,我也没什么家人,做不出那个味道,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们的,知道终点在哪,我却没那资格。”
青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拿起另一杯,对着不知名的地方晃了晃之后轻笑着把整杯酒撒在名贵的地板上,他的眼神又恢复到了死气沉沉的样子,嘴角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干杯,为了重逢。”
空空荡荡毫无人气的别墅里一个青年肆意却安静的享用着满桌的美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到底是人有离合,月有圆缺,经历了太多离别让阴阳两隔带给青源的感受没有太多痛处,它们都磨在了厚厚的老茧上,不痛不痒了。
地板上殷红的酒水如红月碎开,又好像是九泉下流出的泊泊鲜血,里面映照着一个独自宴饮的青年,和他背后几步之遥一席白色连衣裙的鬼魅身影。
翌日早晨,城市的另外一处
普通平常的小区,器材被晨练的大爷早早的霸占,一夜小雨的洗礼让空气格外的清新,行人道上不少一脸疲惫的年轻上班族互相打着招呼,十足的生活气息环绕在这里的亭台轩榭上。
门卫秦大爷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享受着初升的阳光,古人云紫气东来大概就是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了,虽然没有武侠小说里吸收精气的手段,但多晒晒可也有益身体,能延年益寿哩。
秦大爷眯着眼正养生的时候也没忘和出入的老住户打招呼:“哟,老张早啊,出门遛弯儿啊......苏大姐今儿个买的菜看着可新鲜,诶对了,你孙女那病好点没有啊?”
住户们一一笑着回应,被询问的苏大姐一头白发苍苍,面容和蔼慈祥,秦大爷六十好几了,她也被岁月逐渐染白了鬓发,她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停步和老邻居聊了起来:“唉,这不老样子,看过了好多医生都说是那啥心理疾病,吃药没用,好不好还得看老天爷。”
秦大爷把自己的小板凳让出来适宜她坐,苏大姐原本不姓苏,只是嘛他们那辈人到了出嫁之后都以夫家姓称呼,到了七十好几这个年纪原本的姓早就被忘了,或许记得的只有自己了。
“唉,你说那丫头这么惹人喜欢,咋就中了邪似的,这老天爷要是有眼睛咋会对你家这么不公,先是苏先生夫妇,现在连他们的孩子也不放过,你们一家都是顶好的人,造孽哟。”
苏奶奶的眼神微微黯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秦大爷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嘴秃噜说错话了,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急忙道:“大姐你要不坐会儿我给你泡杯茶?我看小丫头面相是紫薇护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哩。”
一步一步,步履缓慢,苏奶奶佝偻的背影对面,是家的方向,其他的她听多了,也见多了,不想管了,不想管了。
“囡囡,奶奶回来了。”
两室一厅,房子不大,不过整理的窗几明净,很是温馨,苏奶奶对着其中一间卧室喊了一声,没有什么回应,还在睡觉吗?老人家并不在意,她知道里面的人听到了,这两年以来,也早就习惯了。
老人家缓慢但熟练的做了简单的早餐,青菜瘦肉粥,一个馒头就点咸菜再没有其他,毕竟小孩子的饭量没有那么大,吃不了许多,但她总觉得一日三餐马虎不得,早餐得吃粗粮,有助消化,菜市场的菜只有早晨的是最新鲜的,其他时候的她看不上眼,她就这么执拗的赶了几十年的早,简单的青菜瘦肉粥加馒头咸菜,养育了她的儿子,现在养育着她的孙女。
当然除了这些肯定是会换花样的,而且也不是一日三餐都是馒头咸菜小米粥,这种时候请不要毁气氛,淦。
房间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躺在床上瑟缩着身子,这个房间是她父亲儿时的房间,从出生一直到高考都在这里度过,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觉到一点点安全感,从每一个角落一点一滴爸爸生活过的痕迹上,好像他还在陪着自己,好像下一刻他还会出来刮一下自己的鼻子说月儿不要调皮。
自从两年前的意外之后,她再也没办法到这个房子外的任何地方,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有一丝丝慰藉,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没有人逼迫她出去,但是同时也没有人知道,这里是她的庇护所,也是她的监牢,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在找寻爸爸生活过的痕迹,爸爸写过的作业,爸爸读过的书,爸爸听过的CD,爸爸打过的篮球......每一样都带给她莫大的安慰,以及...莫大的负罪感。
她在床上止不住的颤抖着,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女孩儿精致的小脸被无助和惶恐害怕填满,昨晚到现在她几乎一夜未眠,折磨了她两年的恐惧又再度在昨天拿捏住了她幼小的心脏。
她再次回忆起了两年前父母的惨死,就在那个夜里,那个大房子里,从那次开始每一次意外的发生都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嘲笑,昨天夜里那个个声音又出现了,不停的低语一个人的名字。
她知道,又有人住进了那个房子,那个充斥着噩梦的地方,那个人的名字......
叫做青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