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醇的声音在苏月儿耳边温柔的讲述着:
“谢道韫小的时候有一回和兄弟姐妹们在一起,适逢下雪,就像现在这样大雪飘飘,她的父亲谢安兴致大起,指着洋洋洒洒的雪问孩子们:白雪纷纷何所似?这时侄儿谢郎立即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而道韫悠然神想后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加入了自己的遐想,将飞雪比喻成柳絮,就是这样一段吟诗偶得的佳话,成为后世文人墨客津津乐道的典故“咏絮之才”。”
苏月儿笑嘻嘻的拍着小手:“爸爸,可是柳絮是一团一团的,雪花是一片一片的,我觉得不像诶。”
男子戴着眼镜,面容阳光俊朗,带着书卷气,他看着怀里的小小人儿,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子,满是宠溺笑道:“哈哈,那月儿说用什么比作雪花最好?”
苏月儿皱了皱小鼻子,如墨滴的秋水明眸滴溜溜一转,举起小手道:“雪花白白的,用手碰到会化掉,哈根达斯和它最像!”
男子无奈的摇摇头,轻轻的给了自己宝贝女儿一个脑瓜崩:
“鬼灵精,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吃冰淇淋,妈妈要发火的,到时候就是爸爸要化掉了。”
此时此刻房子里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月儿~太阳晒屁股了,再不起床源哥哥要去和你爸爸告状了哦。”
苏月儿奇怪的回头,不是妈妈在说话,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她看到了身后一个有一个青年远远的跪倒在地,他抬起头,眼睛被谁挖掉了,两个空洞洞的眼孔涌着鲜血看着苏月儿,他伸着手,用尽全力向苏月儿那里抓着,整个身体好像被打断了无数的骨头一样扭曲的不成样子,张着嘴似乎在痛苦的嘶喊,又好像在无声的求救。
苏月儿小嘴微张,瞳孔陡然缩成针尖大小,她怎么会不认识这个人。
源哥哥...源哥哥!
苏月儿不顾一切的挣扎着要跳出爸爸的怀抱,刚才和她嬉笑玩闹的爸爸此时此刻却好像暂停了一样一动不动,和蔼宠溺的笑容,带着一点无奈的眼神,活灵活现的停滞住,却没有半点生气。
苏月儿顾不得许多,她奋力的挣开,屋外的风雪忽然狂暴起来,刺骨的冰冷向苏月儿包裹过来,大雪中那个缠绕了两年的梦魇再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嘲笑着她自己跑出来送死,狂暴的风雪击碎了窗户,寒气瞬息之间接近到苏月儿周围三寸,死死的把她裹住,苏月儿惊吓之中陡然闭上了眼,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宛如从九天之上落下,在无边的黑暗风雪中隆隆炸响,宛如神明震怒。
“滚!!!”
刹那间风消雪停,一切好像被石子击中的镜花水月一样支离破碎,苏月儿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还有些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她躺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带着温柔的笑看着她,眼神里有着疼惜,而不是空空的血洞,干燥温暖的手指在轻轻的拭去自己脸上的眼泪。
“源..哥..哥?源哥哥快逃,快逃啊!”
青源看着惊慌失措的女孩儿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她果然对进入那个房子里的人有感知的吗。
青源把女孩儿的小脑袋轻轻的搂入怀里,让她倾听着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柔声道:
“没事了,没事了,月儿你看,我这不好好的,我们哪里也不用逃,有源哥哥在没人能伤害你。”
苏月儿听到了青源温和平静的声音,他的心跳也在自己耳边健康有力的跳动着,她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是梦吗?那现在的是真的吗?源哥哥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苏奶奶站在门口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女孩儿伏在青源胸口无声的哭泣,死死压抑着不发出半点声音,她害怕眼前的一切还在梦里,害怕自己还会再醒过来。看着青源不断柔声安慰着她,苏奶奶佝偻着身子,蹒跚着步伐来到客厅供着儿子灵位的地方,看着相框里阳光开朗的儿子,傻呵呵比着剪刀手的老伴,昏花的老眼逐渐泛起一点雾气。
“你们说,到底是谁做错了呢......作孽啊。”
青源看也没看苏奶奶的方向,抱着苏月儿跪坐在地上,眼角余光无意中扫到苏月儿床底......
贴着满满的镇邪符箓。
与此同时,明珠清苑
王经理看着眼前的正心道士一脸无奈,这厮怎么又来了。
“我说过了吧道长,不要给那家主人提以前的事情,人家撵你真就是白撵的,你又何必二二三四再来一次?”
正心道长苦笑了一下,可以的话他倒是真不想来,倒不是说道心有变,他回去之后左思右想回忆了和师尊谈话的点点滴滴,愣是没想起来青源师承何方,后来又查了查典籍,道家古籍里也没有相关记载,最后反而是自己道观小童拿着看的西游记小说给了他提示。
西游记里的二郎神道家字号青源妙道真君,又被民间传说是一位与水利、农耕、防止水灾有关的神,甚至是水神,清以前曾被奉为戏神,还被奉为猎神、蹴鞠神、雷神、酒神等。他力大无穷,变幻莫测,能有七十二变。联想到把自己扔回道观的那一声炸雷般的真言,尽管他认为二郎神是虚构的神话人物,但是青源这个名字和清源妙道真君怕不是有些关联,当然他不认为青源就是神话传说中的二郎神,师承有关可能倒是真的,而且和自己师尊可能有旧,真要论起来没准还是他师叔辈的人物。
正心道长竖了个单手礼回道:“福生无量天尊,王经理,不是贫道非要来自讨没趣,实在是不得不来,这家主人和我师尊有旧,我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于情于理得来拜...呃,探望一下。”
王经理挠了挠后脑勺,咋这年头道士打秋风还得攀亲戚了?
“哦那就好,总之别惹他不高兴就行,这人年纪不大但来头不小,惹他不高兴了上头给挂落我担待不起啊,道长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些,不过今天赶巧他出门了,你可能白走一趟了。”
正心道长一愣,随即恍然青源之前说的等他处理完事情再叫自己,那现在应该是去解决这个鬼宅的根源了,看来自己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无量天尊,既然缘法如此,贫道就告辞了,改日再叨扰青施主。”
“得嘞,那您慢走,我就不送了。”王经理对着正心道长摆了摆手。
正心道长转身刚想离开,猛然回过劲来不对啊,那青师叔(这就开始认师叔了啊!)不在这鬼宅邪祟无人镇压怕不是要出幺蛾子,万一有个邮差保洁来了不是白白送命?不行不行,虽然今日青师叔不在,但我辈亦是修道之人,不能眼看着邪祟无人镇压甩手不管,虽然消灭不了他,但看守镇压还是可以的。
念及此处正心道长不由得为刚才自己想当然把所有担子都交给青师叔感到羞愧,他深吸一口气,扶了扶莲花冠,默运道家真决,转身毅然决然的向那栋别墅走去。
王经理一脸懵逼的看着正心道长去而复返,脚下步伐似慢实快,他还没来得及叫住人就看到正心道长七十多岁老头一个健步就上墙翻跃到了青源家的庭院里,当下急急忙忙拿上备用钥匙就一顿猛跑冲了过去。
“诶诶诶你干啥呢,我说你这....呼哧...呼哧,哎哟不行让我喘口气。”
王经理好不容易跑到青源家的庭院,手杵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大喘气,满头大汗,反观七旬有余的正心道长则脸不红心不跳的在青源家庭院里手上捏决,脚踏七星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终于王经理算是把气喘匀实了,破口大骂:
“我说你这牛鼻子老道好不识趣,你这行为叫私闯民宅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可以叫保安把你抓起来移交公安机关你明白吗?”
正心道长面色一肃,朝着别墅方向盘膝坐下,丝毫不理会王经理在旁边bb赖赖。
王经理这邪火是蹭蹭的冒:“跟你说话没听见?你再不走我真叫保安了啊,我告儿你啊,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
正心道长眼睛闭上了,一颗道心澄澈无垢,他觉得自己现在正做着一直渴望做的事,修道之人当守望相助,青师叔,道行微末的我也能帮到你了吗?我也在为死在此地的七个亡魂而战吗?
正心道长的眼角微微湿润了。
王经理作势要打电话发现这吊毛老道根本不理他,无奈的放下手机,他哪有可能真叫保安,这老道和自己顶头那几位大佬不清不楚的,他工资拿够了才去真得罪这老道,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我说道长,你好好的都要走了又回来作甚,我已经跟你说了这家主人来头不小极不好惹,又脾气古怪见谁吊谁,你何苦在这里自讨苦吃......就算你非要在这里自讨苦吃吧,你至少告诉我为啥啊?他要是回来吊我,我和领导写检讨这报告咋写啊?”
正心道长闻言睁眼看向王经理,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柔软草地,宝相庄严道:
“吾辈心中亦有感,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