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哲人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李蛋蛋可以,因为他上个月掉进阴沟,这个月,他又掉进去了……”
吴主编看稿子时表情像便密似的,一边的魏浪小心翼翼地问:“老大,您看这段子怎么样?好笑不好笑?”
吴主编斜了他一眼,“你看我笑了吗?”
“老大,您别光看文字啊,这个段子得配合演员现场的演绎效果,比如这样演……这样演,再把段子配上……”
“闭嘴!”吴主编大怒,“我说魏浪啊,这次来的可都是资深脱口秀演员,牌面大着呢,还用你教?问题是你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知道公司花了多少钱请他们来吗?你倒好,不是把人家弄车轮下面就是掉阴沟,你跟人有仇啊?”
“我不也是为节目效果吗?”
“你少废话!全部重写。记住,要结合演员的人生经历,要有笑点,有槽点,有特点,但又不至于太得罪人。你要再拿这种玩意给我,你准备卷铺盖走人!”
主编啪地把稿子甩在他脸上,魏浪垂头丧气走出总编室。
一出门碰上胖乎乎的罗建,罗建嘿嘿奸笑着:“浪仔,又被老大训了?”
“你笑什么呀,好像你没被训过似的。”
“我说浪仔,大家兄弟一场,不是我说你啊,你写的那些是太老套了,你学学人家小薇啊,谁红盯着谁写,谁倒霉盯着谁写。不是说了,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嘛。”
魏浪长叹:“我要再交不出稿子,怕真要悲剧了,老大都要我卷铺盖了。”
“不至于吧?”罗建瞪大眼,“那你要出去了可咋办啊?”
魏浪欲哭无泪,“能怎么办?要是混不下去,我只能继承我老爸的几十亿家产和几十套房子啊,铺面啊,天天收租,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哈哈!这么老的梗,原谅我厚道地笑不出来。”
忽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要冲向总编室,是外联部的张德明,差点把魏浪撞翻在地。
“喂喂!老张你干嘛啊?”罗建一把拉住张德明,“赶着投胎呢?”
“放手啊,那帮脱口秀演员提前到了。”张德明甩开他冲进办公室。
“提前了?”罗建疑惑:“不是明天才到吗?”
魏浪一拍大腿,“完了,我的稿子!”
正在他担心稿子完不成时,总编匆匆从办公室出来,“魏浪、你再叫几个人,去迎接明星们。”
“老大,我稿子还没完呢。”
“拉倒吧,你当司机,先去接人,稿子的事让小薇接手。”
魏浪开车拉着公司一帮高层赶到机场,此时机场人声鼎沸,大批粉丝高举着“欢迎李蛋蛋”的条幅,欢呼雀跃,热情地往上挤,两边保安拦都拦不住。
“看看这人气,这就是李蛋蛋的价值。”说这话的是公司老总刘渊,此时最高兴的人就是他了,近来公司不景气,他就指着这个节目翻盘。
此时,著名脱口秀演员、段子手李蛋蛋一行出现在机场门口,顿时掌声雷动,公司高层们一拥而上,亲热地与他们握手寒暄,把魏浪挤得差点滚出围栏外。
“都是段子手,这人比人得死啊。”魏浪看着人家众星捧月,自己刚差点被挤掉进下水道,无尽感慨。
终于挤出了粉丝的包围圈,魏浪将李蛋蛋等人迎上车,李蛋蛋要提包上车时,他热情地接过包来,“李先生让我来帮您。”
“谢谢。”李蛋蛋为人甚是平易近人,还主动问:“怎么称呼啊?”
“我姓魏。”
“魏什么?”
“不为什么。”
李蛋蛋一愣,继而大笑,“这个梗好。刘总您公司都是人才啊,连司机师傅都这么会玩梗。”
吴主编道:“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段子手魏浪,今天司机有事,他只是临时来当司机的。”
李蛋蛋连声道:“辛苦了,辛苦了。”
车子开上公路,刘总和吴主编与李蛋蛋等人谈起节目安排,魏浪专心开车,上高架桥时忽然天色阴暗下来。
众人看到天空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
“是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
话音刚落,天空噼啪一声,雷声大作,乌云一团团漆黑如墨,瞬时间居然白天变黑夜,魏浪连忙打开车灯。
不料刚开车灯,他隐约感觉天空一道红光一晃,刺得他睁不开眼,他闭眼的瞬间,只觉车身一阵闷响,好像撞到什么东西。
魏浪吓傻了,“我撞到人了吗?”
一车人都吓到了,吴主编不顾外面大雨磅沱,下车查看,魏浪也跟着下了车。
但两人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却没发现有人也没看到障碍物,两人都莫明其妙。
“好了没事了。”吴主编道:“你开车小心点。”
“知道。”魏浪惊疑不定地拉开车门,这时他眼前再次红光一闪,看到一根红绳嗖一下钻到他手背去了。
他一愣,再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刚才是什么?”他摸着手背。
“喂,你发什么愣啊?”吴主编伸出脑袋。
“没事没事。”他上了车继续开车。
总算一路无惊无险回了公司,进了大楼全公司人都夹道欢迎大明星的到来,欢声不断。
吴主编小声埋怨魏浪:“你看刚才幸好没事,开车怎么不小心点?”
魏浪唯唯诺诺,他还想着刚才一幕,心道:“莫非是幻觉?”
“你没事吧?”吴主编看他脸色发白,“刚才吓到了?算了,放你半天假,你去休息下吧。”
“谢谢老大。”
吴主编此人看起来凶,其实外冷内热,对手下很照顾。
魏浪回了自己的出租屋,感觉全身发冷,他洗个澡躺上床,不一会困意上身睡着了。
睡了一会他开始作梦,梦里面出现一根红线,那红线从黑暗中飞来,先是细细一条,接着越来越长,开始不断缠绕,打结,最后如同一堆乱麻。崩的一声,居然炸开成一团血水,如狂涛大海般向他扑来。
“啊!”他大叫一声醒来了,一醒来听到手机在叫,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他定定神接了起来,“妈。”
“浪仔,上班呢?”
“没呢,放了半天假。”
“正好,妈告诉你个好消息,妈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姑娘,约好一起吃晚饭。”
“妈!”魏浪不耐烦地道:“我都说了不用给我介绍了,你看这么多次了不都没相成吗?”
“这个姑娘不一样,人家不要什么条件,肯定能相成。”
“我不去行吗?”
“当然不行啊,魏家可是三代单传,你都二十六、七的人了,还不结婚?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结婚生孩子,妈还可以帮你带,等我老了带不动了……”
“行行行……”魏浪深知老妈的厉害,自己要是不答应,她能一直啰嗦到天亮,“我去还不行吗?哪家餐厅?”
“五点半在慢时光西餐厅七号桌,人家叫葛琳,你可别迟到啊。”
“知道了。”
挂了手机,他无奈地搓搓面孔,不料一搓发现手心有异物,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从他手心劳宫穴处,居然有根红线,仿佛从他肉里面长出来的。
“什么情况?”他本能地去拉扯,一拉红线从肉里拉了出来,越拉越长,一直拉到手伸直还没断。
他手一松,沙的红线又缩回手心了。
“哇!”他吓了一跳,又去拉红线,还是越拉越长,但就是拉不完。
他想了想,把红线缠在床头柜,身体向后退,然后绕了一圈又一圈,可红线好像永远也拉不完,最后他索性转起圈圈。
“死了死了!”几分钟后他发现自己把自己缠成一个红色的茧,“原来作茧自缚是真的?”
他像僵尸一样,一跳一跳,跳到床头柜把缠住的一头拉开。
奇迹又出现了,沙的一声,拉出这么长的红线居然不消一秒又缩回了掌心。
不过这回有点不同,他感觉掌心有股热气涌动,好像要破掌而出,他微一运力,沙的一声,一道红线从他掌心射出来,射出的一头缠住桌上一只杯子。
“哇!”他惊讶不已,再掌心一吸,这只杯子被红线扯到手上。
“我成了蜘蛛侠?”
魏浪研究着手心的红线,发现这红线质地一点不像蛛丝,倒像是棉线,但质地非常坚韧,他试着用刀割,用打火机烧,都不能损坏。
“我变异了?有了超能力?”他百思不得其解,摸摸全身,又没有哪儿不舒服。
“还是我幻觉了?”他挠挠头,“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正在这时,他无意间瞟到墙上的钟,“坏了,都五点多了。”
他记起答应老妈相亲的事,如果迟到老妈肯定要打得他活跳虾一般,反正身体也没啥不适,先应付相亲吧。
慢时光西餐厅离这不远,但他运气不好遇上堵车,赶到时已经五点四十了。
一进来看到七号桌有个女生,正在慢慢地品着咖啡。
“咦?老妈这次找的人不错啊。”
魏浪对这女生第一印象不错,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职业装,长发披肩,眉清目秀,虽说不上美艳,但至少中人之姿,在自己相亲历史上算高颜值了。
“请问你是葛琳吗?”他上前询问。
“你是魏浪?”女生抬头。
“我是。经介绍来相亲的。”
魏浪今年已经相亲不计其数,可谓经验丰富,虽然均以失败告终,但至少不会怯场了。当下落落大方地坐下来。
“那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今年27,本科毕业,在一家文化公司当编剧,月薪六千,加上奖金什么的勉强可以到八千,没房,有台二手的桑普,父母都有退休工资,不用我花什么钱,也没什么其他负担。你觉得怎么样?”
葛琳道:“我对物质没什么要求,更看重对象的前程和理想,你能谈谈你的理想吗?”
“我的理想……是当个出色的脱口秀演员。”
“脱口秀?像李蛋蛋那种的?”
“是的。”
葛琳笑:“我看过他的节目,是挺好笑的。不过,我不喜欢娱乐圈子的人。”
“为什么?”
“贵圈太乱呗。”
魏浪想了想道:“我倒没说一定要往这方面发展,只是我做个段子手编剧已经五年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哪一行。再说我们做编剧的,很难走到台前的,未必能进圈子。”
“你是写段子的?”
“嗯。也写影视剧本,不过很少被人看中过。”
“那你一定很会讲笑话吧?”
“还凑和吧,毕竟写和讲是两回事。”
“你能说个听听吗?”
魏浪想了想,“好,讲个冷笑话吧。我问个问题:你觉得死神是神还是鬼?”
葛琳道:“管死亡的……应该叫鬼吧。”
“不,应该是神,毕竟叫死鬼的话,不是很严肃。”
葛琳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是挺冷的。还有吗?”
“那我再说几个。”
魏浪又说了几个段子,逗得葛琳笑得花枝乱颤,两人气氛越来越好,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
到晚餐结束时,葛琳表示了对他的好感,“我觉得你挺有趣的,我觉是我们可以试着发展一下。”
魏浪心花怒放,“好啊,你要是呆会没事的话,我请你看电影好吗?”
“可以啊。”
“我这就订票。”他拿出手机订好电影票,“我订了八点的票,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们可以再聊一会。”
“聊什么呢?”
这时他看到自己手心的红线,突发奇想:“我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
“什么魔术?”
“你看,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吧。”他先把红线缩回手心,“然后……”
他一拉,红线拉出手心,“看到奇迹了吗?”
葛琳莫明其妙地盯着他,“什么啊?”
他觉得不对头,“你看不到我手上的东西?”
“你手上有东西吗?”
“没有吗?”他看看手上,明明有根红线,但葛琳的样子不似作伪,难道她真的没看到?
“你看不到一根红线吗?”他凑近一点。
“没有啊。”
“你摸摸。”他更凑近一点。
她在他两手间一摸,“是没有啊。”
他惊了,缩回手暗想:“难道只有我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