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赶着投胎啊。”陈秀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干完活了也不知道留在这儿陪着这娘俩唠会磕。然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白天小草和叶子待过的小巷，那几颗石子还在巷子口那儿安静的躺着，白天的时候言念安表演“江湖把戏”的时候她就在包子铺门口那儿看着。

她很久以前就在这个小镇见过这个仙法，那时候那个读书人青衫素带，头戴玉簪，身旁清风徐徐，漂浮在半空，对面是那无数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由何而生的“天外仙神”，与青衫读书人对峙而立。镇子和镇子里的所有人们仿佛中了什么术法，镇子里的时间和空间一起静止了，只有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因为自己在帮那个读书人的妻子接生。

读书人青衫猎猎，高声喝了一声“地易”“天行”，然后读书人身后出现百丈法相，双手缓缓举起，镇子周围百座大山齐齐离地，冲天而起，在天上结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大阵，守护住了整个镇子。

又念了一句“清风”，狂风呼啸如同利刃，疯狂涌入天上“仙人”阵营中，剿杀天外天的“仙人”。外面的“仙人”同样不停地用各种各样的仙法轰击大阵，每一次崩碎一座大山，读书人的法相就要黯淡一分，但是那个读书人半步不退，在陈秀的眼里，那是顶天立地。

外面的激战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青衫读书人始终守护在镇子的空中，百座大山也仅仅剩余十几座，终于屋子里传来“哇”的一声孩子的哭声，出生了，读书人睁大了双眼，回头望向后方陈秀家中的儿子出生的屋子，“哈哈哈哈哈，钰儿，我们有后了。”

青衫读书人快意的大笑起来，嘴角缓缓流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金色血液。读书人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一挥，身后的法相蓦然崩碎，点点星光融入剩余十余座大山中，重新落到镇子周围，天幕却出现了一座金色的光罩，天外“仙人”的仙法落到光罩上竟是引不动一丝波澜。

女子生完言念安后，留恋的看向外面的青衫读书人，抱了抱自己的孩子，之后拖着疲倦的身子手持一把青锋冲天而起，施展燃命之技，共出两剑，也只够出两剑。

一剑开道，一袭白衣无人能挡，一剑灭敌，斩杀了“仙人”大军居中的领军人。

领军人死后，天外“仙人”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这夫妻二人大道已经断绝，此生不会再登高一步了，尤其是肖钰施展的燃命之技，没几年活头了。

更远处的天外天传来一阵笑声“好了，退兵吧。言承，天道无情，何必做一个有情人？今日如此下场可曾后悔了？”

言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双手附后，微微笑道：“我言承，无愧人族，无愧天地，谈何后悔？”

言承扶住天外回来的妻子，温柔的看了她一眼，“钰儿，可曾后悔了？”

“我倒是挺后悔的，”肖钰白了读书人一眼，“你的那些红颜知己我还没来得及都给你断了呢。”

“都跟你说了我就喜欢你一个，别人都只是战友和朋友的。”言承尴尬的搓了搓手。说着肖钰又白了读书人一眼。

“还有一事后悔，”肖钰目光如剑望向天外，“老娘还没捅破你这仙界。”

“哈哈哈哈，肖姑娘不愧是人族第一杀力，刚生完孩子还能入我百万仙军如无人之境，一剑杀我大将，好气魄。”天外天的笑声更加快意，“所以我说你们人族傻，成不了事，像你们这样的存在都舍不得这区区人性，妻子？丈夫？孩子？为此不惜豁出一身修为，一条性命，所以你们只能在这下界苟延残喘，所以你们只能乖乖成我仙界食粮，哈哈哈言承啊，还有肖姑娘，以你们通天修为早就可以飞升天界，甚至可以和我平起平坐，又何必留恋这小小人界，又何必替这人界战我仙界？”

言承微微笑道“你这无情之人又谈何留恋二字，你配么。”

天外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这次情绪仿若又高涨了几分：“言承，你永远都是这样云淡风轻，可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如何在你隐瞒天机之下还能洞悉你这藏身之处的？”

“又有何难猜，不过寥寥几人知晓罢了，又如何？”顿了一下言承又笑着说“青帝，你说天道无情，那你修长生为何？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修为通天？活的不像一个人，甚至不像一个生命。天道有情，万生平等，终生皆可修长生，终生皆可掌命运，仙族？也不过是最早一批升仙的人族罢了。”

说罢，言承双指指向自己眉心，从眉心渐渐浮出一柄袖珍小剑，言承对着袖珍小剑叹了口气，说道“对不住了，三元。”

名叫三元的袖珍小剑在言承掌心不停游走着，仿佛在宽慰自己的主人，言承点了点头，双指合拢，袖珍小剑一寸寸逐渐崩碎，化为金色剑光附在言承双指之上。

言承目光狠狠地盯着天外，低声吼道“老子今天碎了你的飞升台。”说罢双指猛地向前一划，剑光瞬息万里破空而去，片刻后天外传来阵阵轰鸣声，无数青色碎块从天外掉落人间，化为灵气反哺人间大地。

“言承，你竟敢！”天外的声音极端震怒，伴随的还有建筑崩碎的轰鸣声，“你狠，你舍了本命物都不要了，你舍了剩下的寿元也不要了，你该死，你们人族都该死啊！”

“妈的让你在那儿给老子阴阳怪气的，”言承又咳了一口金色血液，“有辱斯文了，有辱斯文了。”

血液的金光渐渐消退，变回了红色，“这下真的是快死了”言承苦笑了一声，肖钰紧紧扶住言承，紧张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言承对妻子洒然笑道，“没事，就算我肉身死了，这大阵起码还能坚持十几年，阵内我的灵视不灭，多了十几年活头能看咱们孩子长大满足了。”

肖钰紧紧咬着嘴唇，也不说话，双眼通红的望向自己的丈夫，自己还能再活几年，可是言承是真的快要死了。

言承一手挥过，断绝了天外天的声音和天外的影像，青帝的声音戛然而止，佛过妻子的一头青丝，紧紧抱住了肖钰，低声笑道“飞升台碎了，这几十年内仙界修不好飞升台，仙人就断绝联系了，过了这些年的时间，人间以后如何看命吧。”

“那些出卖咱们的人怎么办？”肖钰咬牙恨道“我要给师门传信回去，一定要杀了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

“何必呢？”言承安慰肖钰道“今日的因谁说不是今后的果啊，且看且珍惜吧，钰儿。”

言承的身躯渐渐化为光点，又说道“咱们的儿子就叫言念安了，我死后阵法不灭，灵视不灭，怎么也能看着孩子长大啊，别哭了，没啥事，不过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言承轻轻擦拭着肖钰的眼泪，又笑道“我上次跟老和尚喝酒的时候约好了，以后孩子再长大了他得带着儿子去闯荡，还得替咱们儿子找媳妇，老和尚可是憋着一肚子气要让儿子出家的。”想当初灵视内视，夫妻俩早早就知道了肚子里的是个儿子。

肖钰也笑了，这个男人，永远也不会失望，绝望，颓废，就像刚遇见的时候一样。言承的肉身渐渐化为光点消散阵中，一阵灵气风暴扩散到整个人间大地，大地如同回春一样，焕发出阵阵生机。

返璞境，也是返璞归真，也是反哺人间，这一瞬间，人间各地的人族、妖族天境强者，齐齐升天，遥遥祭拜言承死去的小镇方向。

“承哥，你怎么可能会死？”天山顶峰，一位红衣女子在风雪中，望向小镇方向。泪水划过脸庞。慢慢的像是想通了什么，仇恨布满了女子的眼睛，绝美的脸庞都因此扭曲起来。

西方佛宗，一个老和尚叹息一声，“走了，走吧。”说着起身缓缓走出佛宗，走向小镇子的方向。

南海剑宗，宗主肖枫目光如剑，盯着天外飞升台倒塌的地方，“钰儿。。。”宗主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再次睁眼之后，面无表情的传音给宗门所有弟子，“二十年内，未破一大境界的弟子，提头来见。”“谨遵宗主法令。”剑宗所有弟子心生感应，齐齐回道。

人界，百年，风起云涌。

言承，肖钰，无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