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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作者:落殇千画本章字数:5427更新时间:2021-08-30 23:43:58

听了王夫之的呵斥,冯铨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正是因为现在清军没有把握战胜明军,而且清朝对中原地区的统治也并不稳固,所以金之俊才提出划江而治的办法,关于江南省部分以及浙江的领土问题,更是他第一个提出以地换钱换物的办法,多尔衮因此特地派他前来出使大明。

要是自己一点事都没办到,肯定会被许多和自己关系紧张的官员弹劾,到时候多尔衮恐怕都不会再保自己了。

一想到这,冯铨顿时换了张脸,再次腆着一张老脸看向韩临说的:“韩总理,刚刚是冯某冲动了,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韩临呵呵一笑,说道:“你都说我大人有大量了,我怎么会跟你这么一个小人计较呢?”

冯铨的脸皮抽了抽,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反驳,而是接着说道:“那韩总理,你看多少钱财物资合适?”

韩临思忖了一会儿之后,说道:“那就五十万两白银吧,其他的粮食和盐铁之类的就算了。”

“五十万两白银?”冯铨瞪大了眼睛看着韩临,似乎在确定韩临是不是又在开玩笑,发现韩临一脸认真,完全不像是在说笑,只能苦笑着说道:“韩总理,这也太少了吧?江浙一带,一年的赋税都远不止这么一点。”

“不少了!”韩临满脸无奈地说道,“天下战乱不止,朝廷从哪里去收税呢?岭南地区原本就是贫瘠之地,我们大明又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国库空虚着呢,哪里拿的出多少银子?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大明朝廷就勒紧裤腰带,再给你们增加十万两。”

“增加十万两,六十万两,这也……”

见冯铨一脸为难,韩临又立即说道:“冯尚书,不用再说了,我们大明实在是拿不出更多银子了,若是不同意,那此事就此作罢吧!”

冯铨没办法了,韩临直接关上了好好商议的大门,别说满足多尔衮的狮子大开口了,连多尔衮给出的底线都远远达不到,他没有权力答应下来,只能回去京师,向多尔衮禀报,再做下一步计划。

“唉,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

“冯大人,远走不送,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会让衢州的军队退入仙霞关。”韩临笑道。

冯铨本来装着一肚子气,有了韩临这句话,终于好受了一点,随后匆匆离去了。

冯铨走后,王夫之不解地问道:“总理,你开始拿出碎银子、铜钱来,是在羞辱冯铨,我以为,你完全没有赎买江浙地区的打算,可是你后来又提出五十万、六十万两白银出来,是为了什么?”

一旁的顾绛也问道:“是呀,羞辱了这些背叛大明的小人,我们完全可以严词拒绝议和,直接出兵北伐就行了,这几十万两白银虽然不少,但与江浙地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清人怎么可能答应呢?”

韩临见众人发问,于是解释说道:“我当然不会与清人议和,搞什么划江而治,后面提出出五六十万两白银赎买江浙地区,不过是为了麻痹他们罢了。”

“现在我军在长江以南的战场上,占据绝对优势,我若是张口就说,我愿意出几百万两去赎回江浙地区,恐怕冯铨都会以为有诈,我只说愿意拿出六十万两白银,粮食和盐铁等战略物资一样不愿意拿出来,冯铨就会以为我是想占清人的便宜,其实是为了以后北伐积累资本,而这又是冯铨一个人无法做出决定的,他必须返回北方上报给清廷,这段时间,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虽然此举应该骗不过清廷上下,但也基本上足够了。”

众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总理总算要下令进攻浙江了。”

韩临点点头,看向坐在右首位置上的一位身着黄色蟒袍的青年说道:“四皇子,麻烦你去向陛下讨得尚方宝剑,然后去往福州,强命郑芝龙派出水师北上作战,他若是再推三阻四,杀无赦!”

四皇子朱由榔知道自己出面,确实更有分量,但同时,也有一定威胁性,郑芝龙毕竟是海盗出身,身处沿海之地,与内地的一些官僚不太一样。

但韩临吩咐,他无法拒绝,同时,这也是他立功的机会,他的父皇并没有多少子嗣,而且现在又时常卧病在床,身体虚弱,无法给他再新添几个弟弟了。

随后,韩临又继续进行安排,前线的战事他放心交给自己亲手建立的军队,主要是需要稳定后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必须做好后勤工作。

且说冯铨前脚刚走,韩临派出去的人后脚就离开了广州,北上,速度比冯铨还快,冯铨还没走出福建,前方的金声、墉露就已经收到了命令,准备起来。

至于朱由榔则慢了点,但广州到福州的距离倒也近些。

皇上最器重的四皇子到来,郑芝龙再桀骜不驯,当然也不敢怠慢,直接率领福州官员出城,夹道相迎。

朱由榔刚开始还和郑芝龙和和气气的,先是当着福州大小官员的面,夸赞了郑芝龙一番,但等到进入郑芝龙的府衙之后,便拿出了皇子的威仪。

郑芝龙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殿下此来福州,有何要事?”

朱由榔冷哼一声说道:“我来干什么,你郑芝龙还不知道吗?”

郑芝龙听朱由榔语气严厉,便知来者不善,立即诚惶诚恐地说道:“回殿下,下官确实不知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朝廷都已经派人催了好几次,让他发兵,配合自强军的行动,不过他怎么可能回答知道呢?

朱由榔见郑芝龙不知悔改,实在可恨,立即怒道:“朝廷几次三番下令,让你派出水师北上作战,你却置之不理,是何道理,你是要造反吗?若是如此,你便立马把我杀了祭旗,然后等着朝廷的大军前来讨伐吧,我就在九泉之下看着,你的郑家军,能抵挡几时!”

郑芝龙一听,这还了得,这个四皇子不是寻常货色啊,就算他有过劫持对方的念头,有了他这一番话,此刻那念头也烟消云散了,于是愈发惶恐地说道:“冤枉啊殿下,我从来没有谋反的念头,我对大明一直是忠心耿耿的,您可不要听信谗言啊!”

“我此前之所以没有发兵,实在是力有不逮,这些年来,我麾下的军队混乱不堪,真的没办法立即点齐兵马,发兵浙江,若是强行为之,不仅白白送了将士们的性命,恐怕还会起了反作用,阻碍了金声师长他们的作战,导致战事失利,到时候,我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少找借口为自己开脱,”朱由榔才不信郑芝龙的鬼话,拿过黄布包裹着的尚方宝剑,“噌”的一声拔出宝剑,喝到:“郑芝龙,此乃我父皇亲赐尚方宝剑,我命令你即刻发兵,否则立斩不赦!”

“艹,”郑芝龙心中大骂,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强硬。

没办法,郑芝龙只能单膝跪地,抱拳举过头顶,应道:“请殿下给我三天时间,我这就召集全部人马,三天之后,兵发浙江。”

朱由榔满意地收起宝剑,扶起郑芝龙,点头说道:“南安伯,早该如此了,伤了和气多不好?等你凯旋归来,我必定请求父皇,为你封侯。”

“多谢殿下。”

有朱由榔待在这,郑芝龙既然承诺出兵,自然不能够再推三阻四了,除了水师,他还给仙霞关与分水关的部队下令,随自强军出征浙江。

驻守仙霞关的郑芝鹏率领八千郑家军,随邝露统领的第四旅出关进发,驻守分水关的郑芝豹带领五千郑家军,随李沃统领的第五旅,以及金声的师部出关,进入浙江温州府。

韩临早就与朱由榔说过,也不用郑芝龙亲自带军出征,而是将郑氏水师,交到郑成功手中,由郑成功率领着八百战船,三万余人,走海路北上。

南京的洪承畴虽然与冯铨不和,但对清朝还是极为忠心的,一直等待着南边议和的消息传来。

没想到冯铨一路上轻装简行,路过各地也不多做停留,洪承畴一天前才得知冯铨等人已经进入江宁府了,没想到在南京一直没等到冯铨到来。

一查才知道,冯铨居然没有走南京这条路,而是到了镇江,就要从镇江渡江北去了。

洪承畴思来想去,觉得十分不对劲,立即便找来完颜叶臣商量。

完颜叶臣听了洪承畴的忧虑,毫不在意地笑道:“你多虑了,不是我多嘴,冯铨这次返回不来南京,还不是你在他南下过来的时候,与他发生了不快。”

“不对,”洪承畴反驳道,“冯铨此行绝对十分不顺,没有完成朝廷给他的使命。”

完颜叶臣摇了摇头,说道:“就算冯铨没有完成使命,那也轮不到我们管,该是朝廷去考虑的。”

洪承畴还是不放心,于是对完颜叶臣说道:“劳烦你为我准备好快马,我亲自去镇江,截住冯铨问个清楚。”

完颜叶臣拗不过洪承畴,只能答应下来,尽管他认为这是多此一举。

洪承畴星夜兼程,风尘仆仆地从江宁赶到镇江,正好碰见了即将乘船渡江的冯铨等人。

“冯尚书,等等……”洪承畴骑在马上,远远地看到冯铨等人,便立马大声喊道。

冯铨听到了洪承畴的声音,随即停止了登船,虽然两人不和,自己此行又毫无建树,本不想再见洪承畴,但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

冯铨见洪承畴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双眼爬满了血丝,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在地上,还是多亏了旁边一位参将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才能勉强站稳,不禁问道:“洪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洪承畴想开口说话,却变成无比急促的呼吸,上气不接下气的,看得冯铨都担心,已经是“知天命”年纪的洪承畴,别一不小心,就咽气了,旋即冯铨抢着说道:“洪大人,你先缓一缓,不必着急。”

洪承畴也知道自己身体不比年轻的时候了,但还是休息了一小会之后,便忍不住立即问道:“冯尚书,你此行去往广州与永历朝廷商议议和一事,如何?”

冯铨见洪承畴问及此事,心中暗骂一声:晦气,嘴上却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回答出来。

洪承畴见了冯铨的样子,心知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一事无成,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没有……”

洪承畴一句话还没说完,冯铨像是被人踩了痛脚一般,几乎要跳起来了,愤懑地指着洪承畴说道:“姓洪的,什么叫你知道,要是换了你去广州,恐怕还不如我呢,大明朝廷的那群人,能给你一文钱就不错了!”

“什么一文钱?”洪承畴一愣,不明白冯铨反应怎么这么大,而是继续问道:“冯大人,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此行究竟得到了明朝皇帝的什么承诺或者说法,麻烦你务必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冯铨虽然对洪承畴命令式的语气十分不爽,但说说也没什么问题,当然,关于“一文钱”的事肯定被他略去了:“我此去广州并没有见到大明的永历皇帝,听说是卧病在床,是一个叫韩临的什么内阁总理,带着一群内阁大臣与我相见,这个韩临是个十足的铁公鸡,简直是一毛不拔,开始只想出十万两白银,就要将江浙地区赎买回去,粮食和盐铁等物品一样都不给,还是我据理力争,说破了嘴皮,才让他加到六十万两,可是六十万两白银,距离摄政王要求的,至少三百万两白银,或者价值差不多的物品,实在是相去甚远,我不能做主,只能立即返回,向朝廷如实禀告。”

“不过,韩临也答应,会让进攻浙江的军队退回去,以表诚意。”

听了冯铨的陈述,洪承畴皱起来眉头,按照他的了解,韩临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正是他组建的自强军消灭了勒克德浑率领的满蒙精锐,否则,凭一些大顺的余孽部队,能成什么气候?在如今的大明,韩临的权势,恐怕比摄政王在大清的权势更胜!

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议和并两国划江而治一事,现在得知具体事宜,心中充满了疑惑:只肯出区区六十万两白银,又退军表示诚意,是吃准我们大清必会放弃江浙地区,退回长江北岸吗?又或者是……

他看向冯铨问道:“那个韩临说会退军,你就信了?”

对于洪承畴的质疑,冯铨十分不满,冷哼一声说道:“我返回时经过衢州开化县,确实见到驻扎在那的明军拔营回撤,说起来,他们的效率可真够快啊,我一路上几乎没有耽搁,他们比我还快不少。”

“回撤个屁!”洪承畴吼道,“你这蠢才,明军肯定暗中跟在你屁股后面,你这愚蠢的家伙,让沿途不知多少城镇放松了警惕!”

冯铨被洪承畴骂懵了,讷讷地说道:“不会吧?”

“不会个屁!”洪承畴一点也顾不了斯文了,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冯铨脸上,指着后者的鼻子骂道:“所有的损失,都要算到你这个蠢货的头上,你就等着被朝廷问罪吧!”

冯铨彻底慌了,他可是最惜命的了,别因为被韩临摆了一道,就被朝廷给砍了脑袋吧?

“洪大人,现在可怎么办呢?”冯铨现在立马把洪承畴摆在自己之上,承认后者的能力在自己之上,求助道:“你可是摄政王亲自任命的招抚南方总督军务大学士,只有你有办法了,你一定可以挡住明军的进攻的,是不是?”

“有办法,呵,我有什么办法!”洪承畴暴跳如雷,“就算我们的军队严阵以待,能够守住城池的几率都不大,现在又被你这厮打开了一个缺口,怎么可能守住?”

“不行,我得马上回江宁,让完颜叶臣立即传檄各地,准备船只,渡江北上,能走多少是多少。”

冯铨苦着一张脸,看着洪承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上马离开后,站在原地徘徊了好一阵子,最终吩咐左右说道:“登船,我们先走,我不信明军真能一路打过来。”

他虽然被洪承畴点醒,但还抱有侥幸心理,希望洪承畴的推测没有成真,自己走慢点等等消息,若是明军真的一路攻下江浙地区,那这京师……也得回去,自己的老家就在顺天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冯铨失魂落魄地上了船,离开南岸。

洪承畴的嗅觉的确极为敏锐与准确,他的推断基本准确,只不过他算漏了水师的力量。

原本就驻扎在最前线的墉露的第六旅,在冯铨一行人面前演了一回之后,转了一圈后开始北上进攻,将士们对这一仗期待已久,一个个都和打了鸡血似的,连下淳安、柱饶、宁国、泾县等地,从浙江打到南直隶,北进数百里,即将进入应天府境内。

由于第六旅行动迅速,闪电出击,即使有清兵逃出去,较南方的城镇陷落的消息,也无法及时传递出去。

后面,邝露带领第四旅,与郑芝鹏带领的八千郑家军出了仙霞关,邝露带领麾下主力直追第六旅而去,剩下部分人马带着十门火炮,与郑芝鹏部往东,进入处州。

金声与李沃以及郑芝豹率军出分水关,进入温州,一路攻下平阳、海安等地,打到温州府城永嘉,温州知府不战而降,大开城门迎接明军入城。

满洲人口不过百万,且刚刚入关,虽然作战勇猛,但平均文化水平有限,打下的各地大都是任用旧朝的降官继续管理,即使是从北方空降过来的,也大多是汉人,所以各地见明军打过来,无法抵挡,无不望风而降,更有的城池,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第二师的将士们也对百姓秋毫无犯,并严格管控郑氏军队,形成军民一体的景象。

唯有少数有八旗军驻守的重镇,或者早就被满清同化的关外的汉人,甚至就是满人管辖的地方,遭到了强烈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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