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失守，百姓横尸遍野...”

沈渊心神恍惚，难以忘怀。

回到军营，下起了烦闷的细雨，地面满是泥泞，沈渊缓慢地漫步在雨中，身后跟随着中军参将程虎、左将军王槊、右将军刘士昭。他们几个第一次跟随这位平西将军，也知道沈渊是第一次步入战场，见识过那样的惨状心情压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渊心想，这就是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吗？

问题是他要怎么扛起这副重担，此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京城羽林军的统领，平时只是负责在宫中巡逻，保卫皇帝安全，这次一下子就统领二十万大军，还肩负着重托，压力不可谓不大。

沈渊一边回忆着刚才那番场景，一边在打量军营周围的山行地势。一回军营，他就感觉浑身难受。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此刻还沉浸在那番场面的惨烈中，这更让他清晰意识到，战争的恐怖，也就更有必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那些朝堂之上的事，与他无关。

还有让他感到不自在的是，荆州太守王春逢对他那番阿谀奉承，以及那副无关百姓死活的嘴脸，哪里有一方父母官的样子！他现在有个很强烈的念头，就是向皇帝上奏要肃清这荆州污浊风气，他沈渊虽然不自诩什么清流，但眼睛里面就是容不得沙子，有草那就得除，这就是他的性情。

几人在军营巡视了一周，汇在大帐里，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商讨军议。

帐内的灯光昏暗，每个人能看清对方的脸都十分不易，晦暗不清。沈渊挑着一盏油灯，与中军参将程虎、左将军王槊、右将军刘士昭一起围在一张地形图面前，看着如今荆州守军节节败退的局面，沈渊问道：“斥候营可有军报传回？”

程虎道：“禀平西将军，我方斥候已经探明，楚军目前剩余兵力在八万左右，但暂不知楚国有无后续部队派出。”

王槊接道：“平西将军，近几日楚军前进速度大大放缓，疑似在停军整顿。”

沈渊听完二人说的情报，心中疑惑不已，楚军如今在荆州境内可以说是势如破竹，难道只是因为荆州援军前来就放缓节奏，未免太过胆小，还是说楚军也要查探一下虚实？

沈渊道：“如今楚军主力在何方位？”

程虎看了看地形图，指着图上一个距离他们不太远的位置，“在南郡城，距离我们不过五十里。”

沈渊道：“立即告诉荆州边军，让他们调整战略，逐渐往我方靠拢。”

程虎稍作迟疑，与左将军和右将军二人互对了会儿眼神，沈渊发觉气氛不对，问道：“各位将军有何疑虑？”

右将军刘士昭说道：“禀平西将军，荆州方面对于我们援军并没有太过配合，荆州边军主将贺安国声称他们兵力充足，之前战败只是一时疏忽，不需要我们支援，说是...让我们二十万援军从哪来回哪去。”

啪！

沈渊一掌拍在桌上，使得整张实木桌子剧烈摇晃，若是再使多几分力道就会崩坏。他很少动用真气，但刚刚右将军所转述的话，真的很难不让人动怒。

“真是可笑至极！怪不得这些人会连连失守，连敌军打上门来了都无动于衷，还能指望这群人保家卫国？看来这贺安国与那太守王春逢是一丘之貉，荆州的当权者没一个好东西！”

其实程虎等这几位将军也是颇为憋屈，自从他们进入荆州后就处处受到节制，既得不到当地的配合，就连基本的后勤需要都得不到保障。

荆州岌岌可危，可身为边军主将，却眼睁睁看万民处于水火而不管不顾，甚至对朝廷援军出言不逊，还有那位太守王春逢，此人浑身肥膘，想必不少收刮民脂民膏，为害地方。

沈渊想，收复荆州固然重要，但荆州若是内部腐朽，那就算成功收复失地，地方百姓却仍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又有何意义？

沈渊道：“这边军主将贺安国在何位置？”

程虎道：“目前贺安国驻扎的南阳郡与我们仅有七十里之隔，若晚上急行军，怕是天亮便可与我们汇合。”

沈渊愣了愣，脑中飞速运转着，把这地图上的所有环境地形以及整个军队的状况都放在脑子里，苦苦思索退敌之法。

正思量间，沈渊便听见有人唤他，回神看去，是一位副将急促地走进大帐。

副将递来一封书信，道：“平西将军，荆州边军派人前来传来急报，他们遇袭了。”

沈渊冷笑，这边军主将贺安国之前还说无需援军，到头来还不是要来求援。沈渊伸手接过信件，大致看了一遍，信上写敌军绕过了半个江夏郡攻打南阳郡，敌将是楚国三军大元帅谢柯蒙，边军苦苦死守，主将贺安国请求沈渊派兵支援解围。

沈渊的目光停留在谢柯蒙这个人名字上。谢柯蒙何许人也？在楚国是宛如于常英一般的存在，于常英四十岁才成为镇国大将军，而谢柯蒙年仅三十一岁便是楚国三军大元帅，加上治军有方杀伐果断，享有楚国狼将的盛誉，不少人更是觉得楚国狼将要压过大夏王朝镇国大将军一头。而且不为人知的是，沈渊师父林逍曾经说过，这谢柯蒙同时也是一位武学高手，在楚国足以排前三。沈渊心里一寒，楚国让如此人物亲率大军来进犯荆州，怪不得打得荆州当地毫无还手之力，沈渊有些怀疑是不是京城里的那位镇国大将军提前得到的情报，为了不想与这位楚国狼将正面交锋，才称病推辞。

沈渊看向大家，问道：“现在荆州边军遇袭，楚军的反应极快，这仗怎么打，各位有何看法？”

程虎毕竟是从军多年经验丰富，很快就想出来战术，只见他口若悬河道：“楚军目前的兵力应该主要分为三股，一是由楚国大元帅谢柯蒙直接统领的中军，二是位于我们前方已经沦陷的南郡主力，三是处在后方负责机动支援的粮草押送的重骑兵，我们一旦开拔动身支援贺安国，他们定会有吃掉我们的打算，前方的南郡部队便会尾随在我们之后，在与谢柯蒙正面交锋时，我们必会受到前后包夹，会相当被动。末将以为我们应当反其道而行之，佯装支援友军，只到半路上的天门峡，抢占峡口设下埋伏，待到南郡的主力跟来，便可出其不意。”

荆州地形复杂，群峰连绵又有诸条江河阻断，这也导致各郡之间以地形划分，就比如这唯一一条连接南阳郡和南郡通道的天门峡。天门峡两侧虽是奇峰耸立，峭壁突兀，但好在天门峡谷内宽阔且长远，且密林繁盛，容易埋下伏兵。

可这个想法却遭到了左将军王槊的质疑，“如果敌军上当，的确可以，但是你未免太过小看那位楚国狼将了些，要是楚军主力不见得会出动呢？又或是谢柯蒙那里就是主力呢？再者说谢柯蒙突袭边军大本营本就是佯攻，故意引我们至天门峡呢？又当如何？”

见中军参将不再言语，右将军刘士昭说道：“左将军所言非虚，楚军的打法本就是诡异多变，要不然当年镇国大将军也不会久攻楚国不下了，再加上如今我们十分缺少对楚军状况的了解，我们反而还在被敌军监视，所以楚军这时候贸然出击，极有可能是想引诱我们支援再一起击破。那既然楚军可以先发制人，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后发制人？”

沈渊看着刘士昭，道：“右将军是认为，我们不应支援，反而还要主动去打南郡的主力，乱他们的阵脚？”

刘士昭点头，道：“不错，毕竟我军有二十万之众，楚军才区区十万，将军应当有点底气。”

沈渊看向程虎，道：“程参将，现在你是偏向支援贺安国还是渡河打南郡主力？”

程虎毕竟才刚刚遭到了反驳，面子上不太好看，谨慎地道：“右将军建议不错，可末将觉着，攻打南郡主力虽更符合实际，可贺安国那里，我们也应当派兵赶去支援，总不能见死不救。”

沈渊沉吟片刻，很快就给出了结果，“既如此，中军参将，你派五万大军支援贺安国，等我们牵制住南郡主力，谢柯蒙没有主力支援时必会退走。左将军右将军，传令下去，收拾点清，三更造饭，拂晓时全军渡河！”

几人领命后纷纷离去，开始准备动身前的一切事宜，只留下沈渊一人独自在大帐内，静静地坐着，观这荆州的局势，第一战的冲锋号角，终究要吹响了！

第二日，太阳早已上了三竿。沈渊勒着马，走在最前方，身后就是浩浩荡荡阵列整齐的十五万大军，就算分去五万前去增援南阳郡，此时他也依旧信心满满。他的战术其实早已想好，那就是，以人数优势碾压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见离南郡越来越近，楚军主力还没有任何出动的迹象，再过十里，可就兵临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