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定给相府上下都弄了个好大的不痛快，老爷最是了解我，若是平日里我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说着，垂下头来自责着：“可我实在是觉得委屈的很。”
放下从小厨房里带出来的饭菜，顾林渊忙安抚着：“我知道你是为什么发的脾气，玉儿大了你不想让旁人当着你的面指指点点。那康氏你走之后我与老爷子已经狠狠斥责过了，连江明都不说什么，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抬起眼，许氏泪眼婆娑的望着眼前的顾林渊，他的手搭在一个食盒子上。隔着盒子，总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
方才在宴席上没有吃多少，如今的许氏被顾林渊宽慰几句反而有些饥饿。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今日怎么突然在宴席上驳了康氏的面子？”
按照顾林渊对许氏一惯了解，她不像是如此不识大体的人。
且相府的家宴一个月才逢一次，如此谨慎的场面按照许氏的性子绝对不会出任何的问题。
可今日她的表现着实是让顾林渊也跟着惊讶几分。
原本不想将这件事情说与顾林渊听，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然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许氏逐渐明白，即便是眼前的人总是将自己捧在手上置于掌心，也总是抵不过岁月蹉跎。
夫妻本是同林鸟，有什么事情自然是要相互倾诉衷肠的。
故而，她便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说与顾林渊听了。
罢了，顾林渊忍不住拍手称赞。
“好啊！我相府之中竟然有如此女子，当真是巾帼英雄！”
许氏连忙示意，让他小声一些：“老爷千万莫要大声喧哗，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又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虽然委屈，总归也发了脾气，若是再纠缠着不放反而显得她这个嫡母小家子气。
担心顾林渊和顾江明同在朝为官，又是亲兄手足。
忙道：“老爷即便是心中替我不平，也不要彰显出来，左右今日二叔也没说什么。”
她一贯如此，心软又坚强。
每每见到这样的许氏，顾林渊总是心疼异常。
妻贤夫祸少，许氏入门十几载，倒真是顾林渊的贤内助。
反倒是邓府也爽快，从接到了相府的请柬之后邓夫人便在府上生了好长时间的闷气。
好说歹说前些日子的气焰压下去不少，如今相府突然宴请更是让邓夫人一肚子怒火没地方撒。
坐在邓夫人房间里面的椅子上，邓衡把玩着一颗夜明珠，忙道：“既然是相府宴请，那咱们也不好驳了面子。毕竟父亲与顾大人同朝为官，若是把关系弄的太僵硬反倒是不好了。”
“他们如今怕关系僵硬了？”邓夫人疾言厉色咄咄逼人：“早些时候我拎着那么多奇珍异宝去相府双手奉上的时候，怎么不见她们怕关系僵硬？”
一旁静默了许久的邓成忙跟着附和：“衡儿说的是，我与顾相同是在朝为官，且如今人家一人之下，咱们若是因为这点儿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儿还要喋喋不休，倒是失礼了。”
一家三口，两个人都这般向着相府说话，原本就气不打一处来的邓夫人更是火冒三丈。
“如今你们都跟旁人穿一条裤子了？倒是不担心我这张老脸往什么地方搁？”
“哎呀母亲。”邓衡实在是听不下去女人的喋喋不休，忙道：“玉儿是我心仪之人，即便是玉儿如今没有婚嫁的念头，那也是我心上人啊。若有朝一日滴水穿石，难不成要因为今日的翻脸无情而束手无策吗？”
邓成忙跟着点头：“是了，且我与顾相也一向交好，如此一来因为你们女人之间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反倒是小家子气起来。”
两个男人一唱一和，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说通了邓夫人。
几天后，邓将军和邓夫人便携带着邓衡去了相府赴宴。
因是想要修复两家的关系，许氏精致安排了好长时间才打理妥当。
原本一路前来一肚子怒火的邓夫人瞧着眼见到的这些，心中的怒火立刻跟着烟消云散。
彼时顾凝玉正在后院百无聊赖着，明月急匆匆的跑过来对着她喊道：“小姐，那邓府的人真的来了，不仅邓府的人来了连那个邓衡也一并跟着来了。”
她惊讶着忙直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恍然惊呼：“什么？邓衡也跟着来了？”
明月猛点了几下头：“小姐等一会儿要不要去见一面邓公子？瞧着邓公子比起从前的时候可是憔悴了许多呢。”
她嘟着嘴巴，心事重重望着旁的地方。
现场的睫毛在风中如同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扑闪扑闪的格外迷人。
许久，仿佛是游丝一线一般的声音，从虚空中缥缈而来似的。
“再说吧。”
因着上次的事情，邓夫人许氏两个人多少有些尴尬，但这丝毫不影响其他人的热火朝天。
两个人尴尬的附和着邓成和顾林渊二人的攀谈，正客客气气的聊着天的功夫，只见众目睽睽之中，邓衡直接冲着顾林渊跪了下去。
还沉浸在和邓成快乐的聊天氛围之中，突然被邓衡这一跪差点没让一口热茶呛住自己。
“衡儿这是做什么？”
许氏见状连忙起身打算将他搀扶起来。
一旁的邓成和邓夫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邓衡跪在地上，一副战死沙场的雄心壮志，忙对着眼前的许氏和顾林渊说：“今日前来，主要是替我家妹妹道歉。早些时候在甲天下小聚时，灵儿说了一些重话惹得大家不开心。”
许氏一脸尴尬，连忙笑着：“其实这件事情都要不记得了。”
顾林渊也跟着打呵呵。
那邓衡不但没有起来，反而更加语重心长的说：“夫人和顾相宽宏大量，这般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了。但是侄儿如今还有一事，那便是早些时候母亲带着那么多金银财宝前往相府的事情！我是真心喜欢玉儿的！我也是真心想要求娶玉儿的！”
原本想着，左右时间过去那么许远。
即便是有些尴尬的事情自己记得，旁人也不一定记得。
尤其是相府的顾林渊和许氏。
可让邓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邓衡竟然还会主动的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一时间原本浑忘了那件尴尬事情的邓夫人，再度赧颜起来。
儿女情长之事，即便是顾林渊和许氏也无权过问。
既然是顾凝玉的事情，许氏忙对着夏云道：“夏云，快去请小姐过来。”
夏云匆匆离去，顾林渊瞧着邓衡如此跪在地上实在是不成体统，忙上前搀扶着：“衡儿，我知道你喜欢玉儿，可是即便是喜欢玉儿也要站起来在说话不是？”
邓夫人也跟着忙劝道：“是了是了，赶紧起来吧，等玉儿来了再说。”
然此刻，顾凝玉没有被叫过来，反倒是相府外头的小厮急匆匆跑来禀告。
“老爷夫人！永王前来拜访。”
一群人不约而同惊愕片刻，顾林渊自知虽然贵为一朝宰相，可永王他却从未亲近过。
且如今永王风头正盛，如何主动前来相府拜访？
“可知道是什么事情？”顾林渊忙问。
那小厮忙道：“是……说是求娶大小姐……”
众人再度哗然。
外表平静内心早已经惊慌失措的许氏骤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林渊许久。
永王虽然贵为皇子，又接二连三屡立战功，可京都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便是这个永王性格无常。
如今也算是风头正盛，却无人敢上前提亲。
即便是皇上赐婚的女子，也都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婉言拒绝。
不等几个人商议，永王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白袍英姿飒爽。
走到正当中，瞧着一群人便拱手请安：“在下司徒昱修，给各位请安。”
直到如此，顾林渊和邓成才如梦初醒，跪在地上。
“给永王请安！”
彼时的邓夫人和许氏也纷纷跪下行礼。
司徒昱修只身前来，说是来提亲可什么都没有带。
许氏看在眼里，倒是当真信了他性子古怪的传言。
和顾林渊谈话期间更是战战兢兢的很。
一行人坐在正厅里面，迟迟不肯说话。过了片刻，还是顾林渊头一个打破了宁静。
“方才永王说，是到府上提亲的？”
司徒昱修忙点头：“正是。”
许氏哭笑不得，忙道：“永王突如其来究竟是为何呀？据我所知我家玉儿好像跟永王从无来往吧？”
他笑了笑：“夫人觉得是无甚来往，可我却觉得有缘之极呢。”
“怎么说？”顾林渊忙道。
思忖片刻，那司徒昱修才说：“我与府上的嫡女顾凝玉小姐相识于微时，我们日久生情，祸福相依，多年之后亦是能不期而遇，难道不是缘分天定？”
顾林渊哈哈一笑，尴尬道：“我家玉儿从不曾有过见外客的时候，终日里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在府上学习医术罢了。哦，前些年喜欢去那个什么平安坊，如今也不常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