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昱修哈哈一笑：“我为什么原谅你？我只是想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罢了，准确地说，我想知道你想让我知道的事情。说吧，上次入永王府，为什么故意将你的武功透露给我？”

果然一切都瞒不住司徒昱修的眼睛，冯辰怔怔许久，才恍然笑了起来。

在椅子上坐下，连续几声叹息。

“大名鼎鼎的永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殿下的眼睛。”抬头，他忙说：“没错，第一次前来永王府的确是我故意将身怀武功的事情透露于永王殿下。我三岁去书房，父亲因为不喜欢我的缘故从不叮嘱老师悉心教导，碰巧大哥是个不喜欢读书的人，整日都抱着武功秘籍来看，时间长了我便也能瞄上几眼。”

清风拂过，他身上的汗消失不少，说出事实真相之后，冯辰觉得从未有过的惬意和舒适。

“在冯府外面，人人见了我都要尊称一句二公子，可这个二公子自己才知道，冯府里面我过着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一会儿，冯辰抬头悲戚地说：“永王殿下可否帮帮我？”

第一次司徒昱修听见这样的请求，一个高门大院的富贵人家二公子居然说出这般诛心的话。

“若不是实在隐瞒不住，我一定不会来求助永王殿下的。”冯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说。

后来司徒昱修才知道，冯府之中真正的症结在哪里。

冯辰是庶出的公子，在冯府之中丝毫不受重视。生身母亲嫁入冯府也是做小，冯府的老爷至今没有给她任何名分。

所以前面有冯夫人一手遮天，后有冯晓和冯姚二人对他这个庶出的弟弟鄙夷不屑。

曾几何时他不止一次地想，为什么男人要三妻四妾？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也要去伤害别人？从小到大，他的母亲没有一日欢乐过，每日都是以泪洗面。

他再也不想让自己的母亲这样下去了。

“在府中被受委屈，我才将自己所学隐藏下来，为的不是要伤害别人，而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带着自己的母亲离开冯府，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地生活。”

司徒昱修望着他，许久才问：“如此一来你想要如何做呢？”

抬头，他信誓旦旦地说：“我要发展自己的势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在我面前造次！等我有了可以说话的分量，便要将母亲带离冯府，从此闲云野鹤再也不回来！”

他想象不到眼前的冯辰究竟是如何憎恨冯府，但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司徒昱修着实明白他的处境。

当年自己的母亲早亡，从小到大便是太后一人抚养。在太后的庇护之下多年来也未曾有过凶险之事发生。

可是自从太后离世之后，宫中有多少事情都是冲着他来的，时间长了连司徒昱修都数不过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小世界，司徒昱修也好，如今的冯辰也罢。他们很小的时候从来不会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的险恶，可是长大了以后又对周围的所有无能为力。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冯辰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唯一能够改变的就是忍辱偷生，等到时机前来必然要打一个完美的翻身仗。

“好吧。”司徒昱修思忖良久，最终答应下来：“等我大婚之后便为你办好此事如何？”

冯辰先是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若当真如此，便是感激不尽！”

曾几何时司徒昱修很年幼的时候也曾站在窗台前面思考过这样一件事情，人生在世，真的有所谓的平等二字吗？

后来的答案是，没有。

三六九等一出生便是命中注定，有的人就是那样的幸运，有的人必然是要孤独一生。

当有一天你静下心来回想过去，从前的所有都是因为碌碌无为而造就。

冯辰自诩没有什么本事，可是他坚信，只要他努力，只要他奋不顾身，总有一天他会带着他的母亲前往一个世外桃源。

那时候的母亲，没有眼泪，终日里欢声笑语。

大婚之后便要前往封地，京都城里一时半会没有一个自己的人也不行。冯辰既然想要如此，倒不如他们两个强强联手。以冯辰身份即便是藏匿于京都城内做他的眼线，想必也不会有人知道。

两全其美的事情倒是十分圆满。

夜里闲来无事，顾凝玉早早洗漱回到房中。司徒昱修已经好几日没来了，今夜不知道会不会前往。

想着不日便要大婚，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若干年前和康槐在一起的那个夜晚好像也是如此，大婚之前的一晚上，她彻夜未眠。

一想到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当真是兴奋之至。

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天晚上也如今日一般月朗星稀。

房门轻轻敲了几声，顾凝玉缓缓回过头来喊了一声：“请进。”

许氏从外面进来，端着宵夜一脸笑容：“方才睡不着就在院子里溜达一圈，路过你的院子瞧着你也没休息便去小厨房拿了宵夜与你通吃。”

起身连忙接着许氏手上的宵夜，顾凝玉忙上前说道：“这些事情以后让下人做就好了，怎么母亲还要亲自送来呢？”

“下人们忙了一日也累了，夏云说是要跟我一起前往，可我把她斥责回去了。”许氏说着，将一碗吃食放到顾凝玉面前：“这是我今晚特意包的云吞，你尝尝如何？”

顾凝玉点了点头，忙吃了起来。

瞧着她吃东西的模样，许氏一边捧着脑袋一边陷入思绪之中。

时光真快，上一次看着眼前的女儿这般吃东西还是许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她尚未学会走路便学会了自己吃。

每天到饭点的时候便这般面对面坐着，好像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孩子都这么大了。

“记得你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吃这些东西，那时候父亲疼惜你，总是在外面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吃的，我嫌弃你父亲总是带你吃不干净的东西，还为此吵过架呢。”

顾凝玉连忙惊讶：“母亲和父亲竟然还吵过架呀？”

点头，许氏忙说：“因为你们姐弟两个我可没少跟你父亲置气，那个人实在是不加节制，疼爱你门疼爱到甚至想将什么东西都给你们吃一边，实在是可恶的很！”

两个人相视一笑，顾凝玉继续低头吃着东西。

许氏感叹，“真是岁月催人老，我如同你这么大的时候嫁给了你的父亲，你却也要像母亲这般大的时候嫁给永王殿下。好在永王是疼爱你的，若不然可怎么让我们放心哦。”

重生之后，顾凝玉自认为这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会幸福的像个孩子，虽然司徒昱修比自己不大几岁，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顾凝玉始终像个孩子。

任何时候都像个被呵护的花朵。

她好像从来都只记得前世那碗毒药饮下去撕心裂肺的感觉，却始终不明白自己竟然也有这么幸福的时刻。

眼瞧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嫁人，那些儿时的伙伴也即将为人母，时光匆匆让父母的脸上再加多几条皱纹。

顾凝玉只觉得一阵心酸。

等她将碗里的云吞吃得干干净净，许氏才满意地将空碗收了回来，抚摸着她的脸蛋，心满意足道：“这几日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想置办的就告诉明月和花月，我的女儿成婚必定要是京都城里最风光无限的，知道吗？”

点点头，顾凝玉忙叮嘱着许氏：“母亲早一些安歇吧，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两人寒暄半晌，许氏才算离去。

前脚刚走，房门便被打开。

原以为是许氏落下了什么东西，顾凝玉正准备拆卸掉自己身上的钗环，忙道：“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转过身去，才发现来者并不是许氏，而是司徒昱修。

她连忙尴尬一番，上前问道：“你怎么这时候进来了？方才没有撞见母亲吗？”

摇摇头，司徒昱修忙道：“我来相府寻娘子，什么时候惊动过岳父岳母？”

他嬉笑着。

顾凝玉没好气地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司徒昱修趁机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嗅了嗅：“怎么好似身上香喷喷的？方才是岳母大人送了什么东西过来吃吗？”

“晚上忙碌着没用饭，方才母亲担心我饿便送来了云吞。”

“我今日也是忙碌了整整一日呢。”他叹息一声，扶着顾凝玉缓缓坐下：“今日冯府的冯辰前来，你猜那个冯辰与我说了什么？”

顾凝玉向来对冯府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司徒昱修若是想说她便听上一听。

“什么？”

“冯辰想与我结盟，冯府姨娘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一些，如此可怜人我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旁的不知道，倒是冯府的姨娘的确是略有耳闻。

京都城的夫人小姐们终日里闲来无事便拿着京都城里头的女人们说话，家长里短的从前参加夫人们的茶话会更是坐在一旁听得多了。

听说那个冯府姨娘原本就不受冯府老爷子喜欢，是因为一夜醉酒之后便从外面拉了进来一个。

雨露恩泽一晚便有了冯辰，京都城里头的女人们都说那姨娘好福气，若不然这时候早不知道死在哪里去了。

起初听这话时，顾凝玉只觉得惋惜。

平日里在人前大小也是个主子，如今这般倒是不知道该埋怨谁了。

点着头，她答道：“冯辰母子的处境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可是与冯府的人结盟，你当真放心？”

司徒昱修不是这般草率的人，正因为如此顾凝玉才忧心忡忡。

“待我们大婚之后便要前往北地王府，即便是离开了京都城可咱们的消息不能断开，既然这时候冯辰毛遂自荐，咱们不如顺水推舟。”

仔细想着也是不错，冯辰与冯府诸人不对付，若是能够收为己用到那时顾凝玉也可以叮嘱许王府和相府的兄弟姐妹们对他多家关照一些。

到那时候即便是他们两个人在北地也能对京都城的消息了如指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司徒昱修对皇位不感兴趣，可离开了京都城也不能做聋子和瞎子才是。

“北地王府已经修缮完毕，我们不日完婚之后便要很快启程了，别父离母的真担心你不习惯。”

“怎么会呢。”顾凝玉说：“女大不中留，父亲和母亲都能透彻的事情，我如何敢放肆。只是我担心，若是前往北地再有什么纳侧妃的事情可算是招架不住了。”